徐昭容报了警,警方正在赶来的路上。粗略估计,也得一个半小时才能赶到。
白河搬了条酸枝木太师椅,就坐在了已经昏厥过去的梁汉歌身前。
他的坐姿很标准,或者说他坐的很认真。
臀部与椅子的接触面是五厘米,腰杆挺立与下肢呈现出分毫不差的九十度角。双肩之平没有丝毫倾斜,哪怕横放一直笔上去,也绝不会产生任何滚动。
白河坐的很认真,很用力,坐的一丝不苟,这就是他内心的体现。
他开始较真了。
他要彻查出这件事,正如他先前所说,法律给不了公证,拿不出答案,那他就自己动手。
绝不姑息。
站在一旁的徐昭容将白河的一切神情都看在眼里,有些担忧的走上前,拍着白河肩膀,白河回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徐昭容搭在他肩膀处的手掌握入掌心,这样会显得比较安心。
不是安白河的心,而是安徐昭容的心。
白河凝视着昏厥过去的梁汉歌,柔声对徐昭容道:“姐,你放心,我不会胡来。”
徐昭容听到这话,反手用力握住白河,担忧的话语中出现一丝宽慰:“那就好,为了这种人胡来,不值当。”
不值当。
梁汉歌这个人不值当。
杀了梁汉歌不值当。
以白河的命换梁汉歌的命不值当。
一切都不值当。
白河脸上出现了些许笑容,问道:“大家都是一人一条命,有什么值当不值当的。命可无贵贱……难道在姐心里,我就很希贵吗?”
徐昭容不假思索,坚定的回答道:“命有贵贱!死一百个梁汉歌,抵不上你一人。”
白河有些意外的看着徐昭容坚定的神情,思索了一会,问道:“为什么?”
徐昭容认真的看着白河道:“因为你承诺过,以后你会保护姐。”
徐昭容在心中默默道:姐也等着你来保护,所以你千万不能为了他搭上你自己。
白河动容,没有在多说什么,只是紧紧握住徐昭容的掌心。
因为一切话语都显得太过微不足道。
这是徐昭容交托给白河的担当,白河只能接着,好好护着。
……
警方的到来,比预测的时间稍早了半个小时。他们到了现场,了解过具体情况后,就将剧组人员带回酒店房间,一个个单独谈话,一直谈到了晚上九点。
白河与陈华生,徐昭容三人一直一起坐在一间房中,陈华生坐在沙发上抽着闷烟,耷拉着的眉头一直未曾松开,腻烦愤怒的神情一直未曾消散。
因为陈华生也是真的动了气。
《心意2》是他精心准备了很长时间的一部作品,背后牵扯着许多不为外人所道的关联,这些关联对他来说很重要,因为寄托着许多人的希翼,或者说梦想。
所以很沉重,很厚重,也让陈华生觉得很有成就感。
可就是这么一部重要的影片,却接二连三发生事故,这让陈华生很愤怒,因为他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意外。
主演白河吸食黑伽罗,剧组主演白河潜规则新晋在校风云演员唐悠然,剧组内发生疑似有预谋的枪杀案。
这三件事情放一块,已经足够压垮一切力量,抹杀一切心血。
六千万对陈华生来说不算什么,他亏的起,至多不多肉疼。
可他辜负不起别人的梦想,那会心疼。
在他这个年纪,一切外物都已经是过眼云烟,真正能走心的,只剩下梦想这类精神。
这会让他觉得快乐。
陈华生的心思,白河不懂,因为陈华生从未和白河提起。
白河此时心里所想的,是有关于力量的思索。
以蓝星目前的力量体系来说,枪械炮弹之下,白河算得上强中好手,因为他的功夫的确很高。
有多高,这不好说,但全国青少年组冠军,总归未来可期。
可是算上枪炮,不说炮,单单只说枪械,白河就连渣滓都算不上。
就比如今日梁汉歌向他开枪,倘若不是幽府之中的元婴提早三秒警告,白河根本躲不开那一枪。
子弹的速度太快了,而他的肉体太弱小。
子弹在十米内的速度连半秒都不要,而他躲开一发子弹却需要提前三秒。
一场生死对决能有几次三秒?
一生的生死对决,又能有几次提前示警?
这种时时刻刻悬着命的滋味,叫白河很不好受。
他在心中进行了对比,倘若是在潜龙大陆,肉体速度要跟上子弹的速度,那最少也得到半步化天境,可如果只是要子弹无法击中自己,那么只需要星道五阶凝化出星海境即可。
星道九阶,前四阶是于周身凝化星璇,待手掌、手肘、肩膀、后背、后腰、腿根、膝盖、脚掌全部凝聚出星璇之后,再开出星海,贯通全身,由此入第五阶。
可是现在,白河连星道一阶的影子都没瞧见。
已经一个多月了,这速度实在太慢了。
白河这一个多月中,没有丝毫松懈,日服草药,夜探星河,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能凝结出第一道星璇。
这样下去,何日才能回归潜龙大陆?
何时才能重新掌握当初的修为?
白河紧皱眉头思索着,一直站在他背后,搭着他肩膀的徐昭容误以为他是在思虑梁汉歌的事,徐昭容看在眼里,纠葛在心中。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可以做什么。
也许只能这样陪伴着白河一起度过。
这或许就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什么也不做,哪怕什么也不做,仅仅只是在一起数着时间,也比什么都重要。
因为在一起。
门外互相响起敲门声,陈华生与白河瞬间抬头,白河与徐昭容对视一眼,徐昭容小跑着过去将门打开。
一位中年警员整了整警帽,对着徐昭容展露出自认和蔼的微笑,绅士般说道:“我能进去给你们讲一下案情进展吗?”
徐昭容不太喜欢这名警员身上的油腔滑调,不过她没有表露出心中的喜恶,只是默默让开了路。
警员在白河与陈华生的注视下走入房间,入座。徐昭容将门关上,走了过来。
陈华生掐灭手中的烟,询问道:“警官,您有调查出什么吗?”
中年警员摘下警帽,放在自己膝间,拿捏着腔调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陈先生,这起疑似有预谋枪杀案,在我看来,只是一次因为种种机缘巧合凑到一块的,巧合。”
警员一个人在那笑着,陈华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默默拿出了一根新烟点燃。白河低下头,面无表情的盯着茶几,一言不发。徐昭容叹了口气,不做评论。
警员感到非常意外,诧异的道:“怎么?这对诸位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吗?这只是一个巧合中的巧合,并非我们先前所猜测的预谋枪杀,也就是说,这背后并没有人在针对白河先生,你们听懂了吗?”
“可是警官。”白河抬起头道:“你为何如此笃定?”
警员有些不满白河的质问口气,反问道:“我为何不能肯定?”
为何?
解释给你听吗。
白河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嘴。
警员摸着警徽道:“好吧,我就来给你们分析一下案情。首先谈谈梁汉歌先生。梁汉歌先生作为本次戏份中,唯一并且直接向白河先生开枪的始作俑者,他的嫌疑理应最大。可问题是,梁汉歌先生他是依照剧情开枪,属于剧情需要。他以为他手中的枪没有子弹,或者仅仅只有火药,所以他扣动了扳机。
更重要的是,梁汉歌先生只负责拍片时使用枪,而并不承担准备枪支的义务,枪是道具组的张小姐交给他的。所以梁汉歌先生的怀疑理当被排除。”
“我们再来说道具组的张小姐。涉案枪支一直都由道具组保管,张小姐作为道具组的组长,承担保管枪支,交付枪支,装填弹药的责任,这过程中,她有很充足的时间可以替换弹药。可是张小姐言之凿凿的告诉我说,她交付给梁汉歌的枪支内,没有装填过任何弹药,她亲自检查过。所以张小姐的嫌疑也排除了。”
“接下来的嫌疑人自然又回到了梁汉歌先生身上,张小姐把枪支给了梁汉歌先生,会不会是梁汉歌先生自己装填了弹药呢?且不说这种可能性是否成立,我只想问白河先生一个问题,梁汉歌先生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呢?他为什么一定要杀死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