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气场也许是与生俱来的,袁熙泰然自若的坐在长桌尽头,游离的目光浅浅薄薄扫过向暖。向暖下意识的低了低头,这样的场合之下,袁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冷硬,坚定,自信,在他那张比女人还要精致的脸上,淋漓尽致的体现着。
例行的套话一向由副总李长柏代劳。四十出头的男人,面上的神情始终谦卑朴素,如果不是这个时候站起来发言,向暖根本看不出来他是这个公司的副总。
不过就在他张嘴说第一句话之后,向暖就在心里默默的呸了自己一口。
这个上扬的强调,这个目中无人的语气,真是……谦卑朴素个茄子。
紧接着又站起来几个市场部的主要负责人,分别汇报业绩和问题,向暖听的认真,临了却还是忍不住偷眼看了看袁熙。他始终面无表情的听着,低垂着长睫毛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司修炼到这个境界,下面的人估计也好受不到哪里去,悲喜莫辩往往是最可怕的。现在想想,像老刘那样的,一句话不对马上跳起来红脸的领导,大概是最好相处的领导……
“……向经理?”
颇为甜美的女声从耳边轰然炸开,向暖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袁熙身边那个美女秘书正满脸困惑的瞅着自己。再环顾一圈四周,向暖差点飞出去。好家伙,她不就分神了一小会儿么,咋成整个会议室的焦点了?!
“向经理刚来,许多事情都还不了解,汇报业绩我看这次就算了,从下个季度开始。”
袁熙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双手交叉叠放在桌子上。只是一瞬间而已,他似乎对她没有太多的关注,紧接着将目光转向了董事席。
“上个月我们公司参加了一场慈善活动,以各位董事的名义,也相应的扣除了一部分的年底分红。虽然没有人直接提出不满,但据我所知,还是有不少人不认同。”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董事席上坐着的,大都是四、五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油光瓦亮,西装革履。袁熙的话刚落音,明显就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能坐在这里的,绝大多数都是头脑精明的生意人,钱是要赚的,可在这个世上活着,名利双收才是人生一大乐事。这次的慈善,虽然是公司以他们的名义做的,但收益最大的,归根结底还是公司。况且刚才秘书给他们的报表上,这次的捐款,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就这个问题,现在我只能说,它不仅仅是一份慈善事业,也可以说是一份另类形式的投资。”
话刚落音,议论声又起了,袁熙换了个姿势,依旧是十分舒服的靠在座椅里。
“袁总,既然是投资,为什么不能走一些正当形式。这笔钱您到底是拿去投资了,还是打着慈善的旗号……”
说话的是个秃顶的男人,约莫四十岁左右的模样,生的耳大腮圆,眼神里却处处透着精明。
会议室里安静了许多,他这话说的露骨,倒也是说出了许多人想说又不敢说的话。这会儿乐得有人当替罪羊,其他人也就心安理得的等着袁熙的答复。
向暖觉得,这要是搁着平时的袁熙,估摸着这会儿已经抄椅子上去打人了。可这会儿,袁熙倒是没有一点恼火的意思,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甚至还浮出了几分笑容。
“我明白,有些人觉得我年轻气盛担不起事情。没关系,这件事情我也不会强迫大家。觉得这个钱是收不回来的,散会之后去安娜那边报个名儿,年底的年终分红,我会原封不动补还回去。”
什么叫打开天窗说亮话,向暖也是见识到了。她瞅着自己手里厚厚一打文件,准备这么久,居然就让袁熙一句话给抹掉了。而且看现在的情况,没有人追究她有没有站起来说话,也没有人顾及她这个经理究竟是怎么上来的。
她预想的所有刁难,所有质疑,以及怎样让自己平静的面对这些质疑,就这么让袁熙的一句话化解了。
在利益面前,所有人的眼里,看得最重的还是自己。
向暖忍不住又抬眼看了看袁熙,他依旧坦然的坐在那里,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跟他没有关系的。但现实是,这间公司的一切都是跟着袁熙主导的。
“我刚过来不久,希望各位可以全力配合我的工作。没有其他事情就散会吧。”
向暖有些傻眼,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说了还不到一个小时,这就要散会了?!
“袁总,我有个问题,想请教这位向经理。”
开腔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长得方方正正,一看就是刚正不阿的那类人。他戴着眼镜,向暖看向他的时候,他眼角余光里的轻蔑像碎玻璃一样,闪闪发光的扎人。
袁熙已经准备站起来了,听到这话又坐了回去。他挑挑眉毛,点了点头。
“问吧。”
“请问向经理,您与袁总是什么关系?”
此语一出,整个会议室瞬间哗然起来。袁氏企业用人一向严谨,也一向苛刻,向暖没有面试,也没有投递简历,年纪轻轻的,进来就是经理的职位,确实有许多人不服。
她做好了迎接质疑的准备,只是不知道,这质疑居然来得这么猛烈。
所有人的目光又凝聚在她一个人身上,而袁熙这次,似乎并没有要帮她解围的意思。他看了向暖一眼,眼底闪过几个晦涩不明的情绪,又很快的垂下头去,专心致志把玩着戒指上的红宝石。
他的公司里不缺刺头一样的人物,只是在他的‘打压’之下,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哪些话适合在怎样的场合里说,袁熙都已经交代的十分明白。察言观色,是袁氏员工最基本的一项生存技能。
只是这个三十多岁长相方正的男人,此时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他目光坚定的看着向暖,大有‘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