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当我傻是吧?如果把承影剑交给你,这坛中众人岂不是成了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李霄的两道剑眉连为一线,又好气又好笑地朝鬼面说道。
“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虽有邪名,但却未曾失信于人,你说这话,未免有点太瞧不起老夫了。我最后问你一句,到底交不交出手中宝剑?”鬼面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语气却是咄咄逼人起来。
李霄看着鬼面认真的眼神,心里不禁犯起嘀咕,但仍旧做出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因为他知道,一旦被鬼面掌握主动,那么他将会被压得死死的,毫无退路可言,只能人家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鬼面稍一扭头,目光凛然如刀瞟向西南方手下,守在五花大绑俘虏旁边的那人心领神会,拔下腰间弯月匕首就冲面前刺了进去。只听得刺啦一声,身穿碧箫堂衣物的弟子脖子上骤时出现了一道红线,紧接着便响起了滴答滴答的滴水声。不消片刻,就有一颗圆碌碌的脑袋落在了地上,死去那人连眼睛都没能闭上!
“住手!”李霄被面前景象惊呆,一句暴喝脱口而出,眼膜上数瞬间镀满了鲜红色的血芒,就连站立如松的身体也气得不住颤抖起来。
“怎么?才这么一点刺激就承受不了了?”鬼面那如同柳叶一般细狭的眼睛中绽出寒芒,作势又要打出暗号催手下动刀杀人。
“我命何足惜!如果真的能救下这八音门一脉,搭上这条命又如何?”李霄扬起拿剑的左手,挺直胸脯,一脸凝重地看了看鬼面,随后豪气干云地说道。
“不可啊,恩公,你与本门已经仁至义尽,大恩大德我们永世不忘。没有必要为我们搭上你的性命,他若想杀,就让他杀。八音门中没有孬种,十八年后我等又是一条好汉。兄弟们,对不对?!”阮楠见李霄小小年纪竟然如此重情义,连忙挣扎着站起身来哭喊个不停。
“对!”已经面露疲态的八音门一众弟子再度热情高涨起来,扯着嗓子纷纷朝天空怒喊起来,好像已经将生死置之了度外。那撼人心魄的声音回荡在圣坛四周,说不出的悲壮激昂。
“你先让你的手下替他们松绑,为他们准备好车马。每放一个人,我就废去自己的一条经脉作为交换。”李霄闭着漆黑如墨的眸子,打出一记剑指按在自己曲池穴,面上一副视死如归的决绝之色。
“那承影剑怎么办?”鬼面还不死心,又发出沙哑难听的嗓音。
“等你们把人放的差不多了,我的经脉应该也毁的七七八八了。如果你连这个条件也不答应,那我就算毁了承影剑,也不会留给你们。”说着,李霄右手散出一团恐怖吸力,直接就将圣坛边角上的一捆炸药吸附在了手中,然后又揪下头上发带将其绑在了剑上。而他空下的两指,却不知何时捏住了一只闪着红光的火折子。火折子与那炸药,正好保持着一指的距离。
“你的条件我暂且答应,希望你不要耍什么花招。”鬼面半眯着眼睛,长吁一声之后,挥手向手下做出了执行命令的手势。
刚才还阵阵言语的坛前突然陷入了死寂,只有灯台上的火盏噼啪作响,每个人的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稍不注意的心跳声招致杀身之祸。
才过去了半晌时间,地面上便黄尘滚滚,传来了六七十匹骏马的嘶鸣之声。听着这铮铮有力的马蹄声,李霄眼睛微微眨了眨。
“八音门的兄弟,能不能逃出去,就看你们的了。李霄今天就算死了,也与你们没有关系,因为我是在完成自己许下的承诺。一会骑上快马之后,你们朝着西门一路直行,天空山下还有些许弟子驻扎,他们会接应你们。如果全部脱身了,接应的弟兄自会用约定好的方式通知我。”
阮楠心知李霄既出此言,必定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此刻又惦记众位兄弟的生死,只得含着泪水答应下来。
其实刚才李霄所言纯属自己插科打诨,八音门此次行动所有弟子几乎是倾巢而出,哪里还有什么山下弟子会接应伤员?他这般说辞,只是为了提醒鬼面不要动歪心思,必须安全地将这一众弟子送出城去才能得到承影剑。八音门众人也只当李霄早已有先见之明,做好了撤退的部署,一个个都对此笃信不疑。
“好了,可以放人了吧?”李霄口中吐出淡淡的话语,不慌不忙地说道。
“放人!”随着鬼面的一声令下,一名身穿紫袍的弟子被推上马背,一阵马蹄声过后,便不见了踪影。李霄面上苦笑,右指狠狠戳下先前按着的穴道,只听“噗”的一声,脚下的白玉软靴就被染上了一道殷红。
“继续!”李霄披散着头发,强忍下胸中翻腾的血液,周身散出的满是超然于世的王者风度。
又是数道骑上马背的黑影窜出,望着地面上所剩寥寥几人,李霄嘴角笑意更深,又将剑指狠狠击打了自己的胸脯一阵,这才停下手来。一旁站立的八极阁四位高手以及鬼面见到李霄这般疯狂的举动,都禁不住侧目而视。他们自问换了自己,绝对做不出这般以己度人的伟绩来。
“还有三个。”李霄的嘴角已经被银牙咬破,胸口的鹤型花纹也被染成了胭脂色。若不是超越常人的坚韧毅力在支撑着,自己这副疲软如烂泥的身体恐怕早已经摔在地上,不能站起了。
……
半柱香时间过去了,李霄已是强弩之末,体内原本开出的九十几道经脉被他摧断大半,此时的他,根本就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呆呆看着天空上开出的紫色烟花,李霄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将袖筒中藏着的那块玉佩填入了脚下石台的莲花灯座中。感受着脚下传来的强烈震感,他的心灵狠狠地震了几下。机械式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李霄就让剑上的炸药引线燃烧了起来。
“好卑鄙的小子!”鬼面咬牙怒骂一声,看着已经进入癫狂状态的李霄,再也顾不得多说一句。他赶紧纵身一跃下落至坛前地面,释放出十成功力将自己的周身包裹起来。只见一团团诡异神秘的黑色气劲在不到一息的时间内包围了他的身影,给人一种无懈可击的感觉。
见到长老都吓成了这副模样,四名八极阁高手更是像亡命之徒一般疯狂逃窜起来。他们最怕的,莫过于李霄将手中的炸药扔向自己。那比碗口粗的炸药一旦爆炸,威力堪堪比被天上降下的惊雷砸中一般,根本就是尸骨无存。
李霄的目的既已达到,随手一扔,那捆冒着浓烟的炸药便脱手而下,顺着鬼面所在方向的台阶滚了下去。
此时圣坛上李霄所站的地方突然光芒大涨,像是有什么惊世宝物要出现一般,疯狂的乱晃起来。李霄拼命抱住手中的承影剑,再也无力抵抗脚下的动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听得嘭嘭几声巨响,天地间好像被一层密不透风的沙石墙所阻碍,在场的数人视力受阻看不清彼此,耳朵嗡嗡作响,只感觉自己被一道灼热气浪击中,便径直飞了出去,再也没有半点感觉可言。
地上传来咔嚓咔嚓的裂石之声,李霄原本合拢的双腿竟不知受什么影响,分叉到了两边。待他把手摸在地上,那刚刚裂开的口子瞬间变得狰狞无比,足足有一尺多宽,才一溜烟的功夫,李霄的身子就不受控制,直直地顺着缝痕跌了下去。奇怪的是,裂缝出现没多久,又自动恢复如初,若不是众人刚刚经历了一遭生死考验,恐怕都不会相信圣坛裂开口子是真的。
许久,这场惊天动地的浩劫才停止下来。鬼面的功力最深,所以他第一个滚身站起。接着,又是神级师太,再然后才是那罗魔罗刹两位兄弟。时渊因为功力甚浅,同守立两侧的手下一样,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得昏迷了过去,直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李霄那小子呢?难不成是跑了?”神机师太话语中释放出一股怪罪鬼面决断不力的味道,一张寡妇脸蛋拉的老长,胸口也不住地起伏颤抖。
“神机师太,你是在怪老夫吗?”鬼面锋利如刀的眼神狠狠瞪向师太,虽然明面上没有威胁镇压的字眼,但那鼓起膨胀的衣袍却替他说明了一切。
鬼面只顾着与师太叫板,全然没有在意脚下躺着的时渊。只见其使劲摇了摇头颅,然后挣扎着坐起身来,就打开了话匣子。“李霄那小子应该是死了,他那几招点穴手法又狠又快,我看的清清楚楚。试问一个断了大半身经脉,饱受内伤折磨的人,又怎么能在我们这众多高手面前瞒天过海?”
“是啊,我刚才还看到他那截衣袍散落在地上,周边满是焦黑的皮肉,也许,他真是被炸药炸死了吧。”罗魔罗刹兄弟二人倒是齐心,异口同声地将内心想法说了出来。
鬼面捡起一块碎肉抵在鼻尖,细细闻嗅过后,怒气冲冲地就将扔在了地上,用力地踩了几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