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叶魂这小子怎么还不出来?”躺在棺材上的秃头老人半睁着眼睛,轻一下重一下敲打着棺盖,带着些许不耐烦的语气淡淡道。“有本事就杀了我,天门之人就算死,也不会与邪魔外道同流合污。”头戴紫金冠的少年脸色苍白,剑眉横挑,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哈哈,老子就喜欢这种倔娃。”秃头老人笑意连连,看向少年的眼神更加得意,指间敲打的力度也不觉大了几分。一丝丝黑色尸气从棺中有序飞出,全都融入老人散出的吸力,然后被吸入鼻孔中,说不出的诡异惊悚。紫金冠少年头上的两颗明珠早就不知去向,只空余镂空的金箔和坠在两颊的红色穗绳。所以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甚是乏累。
“天明,你撑着点,我马上就带你走。”解下腰带将受伤的天明束绑在自己背上,李霄将划云游蝶步运用到极致,蜿蜒曲折的石阶通道上多出了一道飘忽潇洒的身影。只见棺材板上的秃头老人一指按在板上,身子就像下落的叶子一般打起旋来。“嗡”地一声,棺盖中间炸开,应声开成两半。若不是老人耳力极好,恐怕此时早已做了李霄手中的剑下亡魂。就在此时,背着天明的李霄双腿一蹬,像是弹簧一般跃出了密道,出现在了八极阁一行人的眼前。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没有面皮的老头子带着自己的徒弟来这里捣乱。”不错,棺材旁的秃头老人就是鬼面,而那位头戴紫金冠的英俊男子就是被他掳走的李云天。李霄在说到“徒弟”二字之时,还故意朝李云天挤了挤眉,使得其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团怒火。守在门外的十余人听到动静立马便齐齐闯了进来,这些人统一穿着灰衣长袖,每个人的领口别着一只黄铜山形纽扣,手上都使一只鬼头刀,怒目圆睁地看着李霄。
“李霄休要将我与他们相提并论,那天去钱庄生事是我辈出门历练的任务,纯属不得已而为之。今天我没有别的恳求,只希望你能给我个痛快,不要让我沦落邪教之手,做了李家的不肖子孙。”李云天双目死死盯着几天前打伤他的敌人,眼中竟是满满的诚意,就连喉结处也蠕动了几下。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到昔日傲气凛凛的贵公子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李霄的心头也涌上了沧桑之意。“李云天,看在你我同是天府李家血脉,今天我一定要救你逃出这老东西的魔爪。”说着,李霄鬼魅般的身影便动了,在他手中的承影剑“咻咻”飞舞了起来,那划出的道道银光,带着无比凌厉的气势朝鬼面的头顶劈射而下,似有毁天灭地的大能。鬼面不敢触其锋芒,只能来回游走,不停躲避,所以变得很是狼狈。趁这个时候,李霄右掌催动内力,在空中朝着李云天周身被封穴道所在方位盲点几指,随后一个“狂风落叶”便稳稳落在了青砖地面上。李云天“吭”的一声闷响,再一看,脸上分明多了红润的血色,气息也比方才强大了数倍不止。
“就你们这些小兵小将也敢放肆?”鬼面那十数位手下拎起闪着寒光的钢刀就朝运功疗伤的李云天砍去,李霄话语刚落,那些企图靠近李云天之人的胸口便纷纷出现了一道深可及骨的血痕。“叮叮”的金铁交错之声不绝于耳,只一瞬,地上便落满了鲜红的血滴和切口齐整的断刀。“啊!”“啊”……惨叫声,哀嚎声将这座鬼气笼罩的义庄装点成了修罗大殿,而李霄,就是那位主掌生死的阎罗大人!
“李云天,愣着干嘛,快走!”李霄脚尖疾点,身子再次飘渺无踪起来,扯着嗓子向刚恢复武功愣在原地的李云天大声喊道。
“你先走吧,我为你殿后!”李霄来不及回头,只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嘹亮之声。“逞什么能?”李霄怒骂一句,再度施展身法,未及三息时间,就赶到了栓马匹的槐树底下。轻轻把背上之人驮在马背上,一个纵跃便朝着打斗的义庄内堂滑翔了过去。李云天败得很惨,只一招就被鬼面扣住了肩膀动弹不得。要是脸上升起的冲天怒火能化为实质,想必那鬼面老头早就死了不下十次了。听着门外传来的破空之声,鬼面面色一紧,光滑无纹的脸蛋泛出一丝涟漪,只能使出他平生没有使过的要挟之术。“李霄,他在我手里,如果你轻举妄动,我就一把拗断他的脖子。”
“你丢不丢人?活了大半辈子了,到现在才学会用人质来要挟别人?你不臊得慌我还臊得慌呢。”李霄不急不慢地说出这句话,而鬼面的脸上则阴晴不定了起来。
“交出承影剑,我就放了他,不然,他马上就会变成人干。”说着,鬼面便将嘴唇抵在了李云天的脖颈上,露出尖细的牙齿咬出了两个细小的血洞。
“我要你答应我,一手交人一手交剑。”迫于无奈,李霄只好摇头答应下了这个条件。一扭头,又朝着李云天一本正经地开口道:“一会你带着马上的天明先走,不要拖我的后腿,我自有方法脱身!”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沙哑的嗓音一传出,李霄就将手中的神兵高高抛到了空中。鬼面没有失信,警惕的双眼看到神兵之后,一下就解除了防备直接绿了起来,干枯的手爪推出李云天后便伸向了空中。就在这时,李霄整个人拔地而起,周身围绕着淡金色的气旋,一只手喷出强烈的推力将李云天推向院中,而另一记充满力量感的铁拳便是直直朝着鬼面伸出的枯爪而去。鬼面看到异变横生,脸上也闪出疯狂之色。只见他吞吐出一口乌黑之气,指间噼里啪啦作响,电光火石之间竟抓出了数百道风刃。看样子,李霄若是想要拿到承影,也得付出鲜血淋漓的代价。但他没想到,李霄经历几次鲜血的洗礼,心智早就坚定不移,一旦决定的事情,就算死,也不会改变!
果不其然,李霄用后背硬生生接下了鬼面的所有攻击,噗嗤噗嗤喷出数口鲜血,看着已经上马的李云天,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现在该我了。”无力地吐出这句话,李霄手指一拨剑鞘,那道令鬼面忌惮不已的银芒便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噔噔噔”的马蹄声响起,李霄再也不迟疑,一个箭步倒撤而出,又是刷刷数招挥出,直到听见房梁倒塌之声才剑归鞘中。
“好霸道的爪力,竟然能破我的金刚不坏神功。”苦笑着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迹,李霄的头开始晕了起来。
“霄儿!”只感一只孔武有力的臂膀接住自己下坠的身体,他的脑袋一偏,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事物。
费了好大的劲,鬼面才从那坍塌的废墟中钻了出来。此刻的他面目狰狞,破衣烂衫,身上到处滴落着鲜红,活脱脱一个散落在人间的孤魂野鬼。“李霄,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
“小白,你将那片羊皮送到李霄手上了吧。”苍老无比的声音从长生洞口轻轻飘出,隐隐带有一股悲凉沧桑的味道。
石碑旁站着一只硕大无比的丹顶白羽鹤,此鹤闻言之后轻轻点了点头,发出清脆的鸟鸣,看向说话之人的黑玉眼珠中泛满了泪花。
“不要紧的,这次是我命中注定的劫数。他若能及时赶到,我就又能再续十年生机。就算来不及,对于我一个活了快二百岁的人来说,也够了。”乞丐伸出粗糙干裂的手掌,慢慢从白鹤的头顶滑下,摩挲了几下它的尖喙,这才缩回手笑吟吟地说道。
长满铜钱大小黑斑的黄皮豹子不住地在地上走来走去,铁杵一般的尾巴高高的耸立,胡须不停抖动着,一副有气没处撒的样子。
“小花,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以后你要好好听李霄的话,不能顽皮闲逛了。那颗蛟蛇胆藏在沉香洞里,我坐化之后也就用不着了。到时候,你把它吃了吧。”看着花豹的时候,乞丐眼中的悲伤再也掩藏不住,长长吁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霄才幽幽转醒。昏黄的烛光晃得他头疼欲裂,使劲抬起眼皮,这才发现躺着的地方还是那熟悉的金丝楠木床。承影剑呢?他赶紧从被子中抽出右手在身边摸索起来,直到摸到光滑的剑鞘之后,这才消停下来。“喝了这碗参汤吧。”别过头一看,守在他身旁的居然是他做梦都不会想要见到的人!这一刻,他如见鬼魅,身上汗毛根根立起,竟有一股被凉水从头浇到脚的感觉。没等他反应过来,身上就响起了砰砰几声闷响。
“嘿嘿,没想到是我吧?这把承影剑我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