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耳边回荡。
“今日七点三十分,墨云大道上发生了一起恐怖袭击,袭击造成30人受伤,0人死亡......”
李谦鸣从昏迷中苏醒,睁开眼时,他透过老旧的玻璃窗望见黑得深沉的天空以及不时拍打在窗面的雨水。
任务失败......他逃到这里然后晕了过去。
“醒啦?”扎着偏马尾的少女,极不习惯地坐在小木凳上,回过头瞧了瞧李谦鸣。
晕倒前,这名少女看见了他......
下意识摸了摸面具,李谦鸣条件反射般地冲了上去,扼住了少女的喉咙。
“我、我没掀开你的面具。”少女被一只手举了起来,她痛苦地挤出了微弱的声音。
“......”李谦鸣扯了扯自己的面具。
每次戴上面具前,他都会涂上特殊胶水,以确认面具是否被摘过,而现在经过确认,他知道少女没有说谎,于是他松开了手掌。
少女摔落在地,朝他投以恼怒的表情:“二话不说就要掐死救命恩人,你就打算这么报答我?咳咳......”
少女咳嗽了两声,缓缓地站起来后,拧开了这个仅有二十平米房间角落中的生锈水龙头,接着,她叹了口气。
她了洗手,有些嫌弃地拿起挂在墙上的脏毛巾,皱着眉擦了擦手。
“抱歉呐,这里没有吃的,如果你饿了,我没办法的唷。”少女转过身子,发现李谦鸣从刚才起就一动不动,脸顿时抽了下,“喂、喂喂!你又怎么啦!”
她凑了上去,但被李谦鸣的手止住了,后者只是摇了摇头。
少女好奇地抬了抬眉,灵动的双眸就像要穿透面具:“诶?你是哑巴吗?”
李谦鸣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少女的眼睛。
就在这时,老旧的彩色电视机里放出了李谦鸣在街上逃走的画面。
“据调查,此人是造成这次恐怖袭击的主犯......”
电视机里播出这画面时,李谦鸣目色一凛,一股凉意从他的周身散开,杀意顿时如浪潮般狂涌而出。
然而少女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如果我要报案的话,这时你已经被抓住了......当时我看见晕倒的你,又听见满街的警笛声,大致猜得出是什么情况呢。”她话音一转,语气中带着几丝难过和不甘心,“人嘛......总有些难处......你看起来也不像坏人......”
她拨弄着手指头,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细若蚊声。
忽然,她猛地抬起头,脸颊微红,急急忙忙地解释道:“啊啊,先、先说好哟!我救你只是因为报案对我没好处,而且、而且你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以后一定能帮到我,所以我要卖你个人情,嗯嗯就是这样,还有还有......”
少女扳着指头,绞尽脑汁地想要罗列着救下他的好处,但怎么也想不出来了。
“总之救你对我有好处就是......了?咦?人呢!”少女扳完指头,抬头才发现,窗户已有被打开过的痕迹,而李谦鸣却已消失不见。
“唔......真是的,这人怎么这样啊......”少女扑倒在床上,闻着被子上有些发霉的味道,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哈......这地方真是糟透了。”
...
...
雨很大,几乎快要遮蔽视野,冰冷的雨水散落在头顶,使得发有些热的大脑逐渐冷却下来。
“喂,这雨好大,我呆不住啦!”
守岗的警察,尽管打着伞,裤脚却已湿透,再加上不时吹来的凉风,他的双腿不停地哆嗦着。
戒备实在过于松散,李谦鸣轻松地躲开了警察的视线,前往一直存放作战服的废旧工厂。
落雨带着微微的刺激性气味,这是本月降临的第一场酸雨,对当地居民而言,酸雨有如对门,虽然不是什么和善的对门。
李谦鸣抬头任雨水打落在他的脸庞。
应该说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李谦鸣尝到了所谓“试练”的味道,而且彻底失败了。
是太年轻么,没有将一切都沉淀的心境,在看见卡萝薇双目时,在听见卡萝薇喊出带着久别重逢的惊喜意味的“哥哥”二字时,李谦鸣的心脏都宛如受到锤击。
卡萝薇是妹妹,准确来说,被认作“哥哥”也只是卡萝薇一厢情愿而已,在久远的过去,他尚未握住沾血匕首之时,他与她度过了一年的快乐童年。
时隔已久,物是人非,面孔早已变化,两人就算面对也无法相识,但熟悉的眼神是不会被忘却的......
于是被认出之时,李谦鸣有些慌了,再加上毒素的催促,他的头脑已经不能保持清醒,留下了踪迹。
到了醒时,竟莫明其妙地心慈手软起来,本来那个扎着马尾的少女是绝不能活着的,但李谦鸣反常地止下了杀心。
这都是因为卡萝薇吧?李谦鸣觉得有些难受,卡萝薇打乱了他的步调。
换了一身衣物,他打着伞渐渐步回新都小区。
“请看一看,如果发现这个人的踪迹,请立刻通知警察局!”
到处都贴着李谦鸣的照片,警察也发着传单。
“同学,请看一看,如果发现这个人,请立刻通知我们。”
传单发到了李谦鸣手中,他露出羞涩的笑容,就像一个刚从乡下来的少年。
“好、好的。”李谦鸣小心翼翼地接下传单,随后又朝着小区赶去。
平日小区的广场里总有些大妈跳舞,但由于今日下雨,本该热闹的广场此刻只有寂寥的雨声在盘旋。
李谦鸣来到房前,将钥匙插入孔中,轻轻扭动钥匙,房门就打开了。
门本该锁上的,是谁来了?
李谦鸣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随后......只见一只黄毛老鼠坐在门口的餐桌上,拿着极小的刀叉吃着一块体形大过本体的牛排。
“哟,暗,回来了?”老鼠转过头,嚼着牛排,滴溜溜的黑豆眼看上去十分滑稽,它口中所指的暗,即是李谦鸣。
李谦鸣朝门外环视一圈后,关上了门。
“鼠,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来探望下老朋友,不行么?啧啧,瞧你的脸色,就跟混入芥末的奶油一样。”鼠插起丁点大的牛排,滑稽地笑着。
“真是难看啊,你也有失手的时候,满大街都是你的通缉令!若不是你脱身了,否则组织已经派人来解决你了。”鼠以轻松的语气道出了严肃的事实。
“啊......所以你是准备来解决我的吗?”
“胡说八道,你这小子说话真难听!我不说了吗,我来探望你的。”
“探望......我?”李谦鸣的话语终于有了一丝微幅的升调。
会有人来探望他?他从来没想过。
“毕竟这次任务不一般吶......暗,你终究还是没跨过这道坎,怎么,见到青梅竹马所以动摇了?”
“......”
“没说话就是默认了,所以说嘛,只有孩子才会拐着弯避开让自己害羞的真实答案。”
“我没害羞。”李谦鸣赶紧答道。
“是是是,你不害羞,你是冰冷地、无情的、利落地、令人恐惧的‘黑暗魅影’,满意了吧?”老鼠嚼着牛排,戏谑地笑着。
“哈......”李谦鸣摇了摇头,说,“别再说闲话了,你不会因为无聊的理由过来,到底什么原因。”
“切......暗你真是薄情,我好桑心啊。”老鼠敲了敲叉子,黑豆般的眼睛眨了眨,然后眯了起来,顿时,轻松的气氛立刻变得严肃。
“我只是想告诉你,捉住卡萝薇是个长期任务,在这期间你还会接到别的任务......关键在于,我们会再次成为搭档。”
“哦。”李谦鸣只是点了点头。
鼠顿时没好气地笑了起来:“哦个屁,你就不能热情点吗?”
“好吧。”李谦鸣淡淡地说完一句,随后走向自己的房间。
鼠无奈地笑了起来,这小子,一直都是这爱理不理的欠抽模样。
“鼠,我做错了吗。”忽然间,李谦鸣以低了两个调的语气问道。
“啊?”鼠以为出现了幻听,回头看见望着它的李谦鸣时,才知道没听错。
“呼......”鼠撇着嘴,摇头说,“你不是我,所以对错自己判断,只是,错的事不一定不好,对的事也不一定好。”
“是么。”李谦鸣留下了这句话,随后关上了房门。
对错自己判断,真像是鼠的风格,从不会因外界改变看法。
李谦鸣坐在桌前,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长针是挟命蜂的化身,造成伤害后就会消失,但伤口却不小,每一次牵动肌肉,李谦鸣都能感觉到明显的刺痛,尽管血液已经凝固没再流血,但李谦鸣还是给自己缠上了绷带。
被水弹击中的腰部也明显变青了,所幸肋骨没有断掉。
缠好绷带后,李谦鸣躺在了床上。
任务失败了,圣约瑟的警惕心一定会变高,想像上次一样袭击已经不可能了,只能伪装成学生慢慢行动寻找机会。
——“哥哥”。
忽然间,他又想到这个词,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他的内心从未这么乱过......到底该怎么解决?怎么做才是对的?怎么做才能解决心里这股不安与焦躁?
李谦鸣,在床上不断翻覆着,时间渐渐流过,不知不觉间,时针已渐渐靠向一点。
李谦鸣是组织里的杀手,完美的杀手,无论何时都必须服从组织的命令,除此之外,一切都是不需要的。
为了保证效率地完成任务,李谦鸣随时要保证自己有冷静的思维与平和的心态,不能有任何怜悯,不能有多余的思考。
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了,连原因都不需要,李谦鸣发誓将自己的一切投入到组织之中,但卡萝薇却让他犹豫了,这种犹豫对他而言是致命的弱点。
所以......该怎么做,已经很清楚了,李谦鸣决定了,为了使自己再次回到完美,完成任务后,只能杀了卡萝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