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风和日丽的午时,顾以予还在慢条斯理的数着饭粒,她保留了一日三餐的惯例,总觉得哪一天不吃饭就浑身不得劲。
张羽学她慢慢咀嚼着一根翠绿的蔬菜,嚼了许久咽下去。
顾以予还在斯斯文文的嚼着饭粒,手指灵活的运用着筷子把一只鸡腿上的肉分离成丝状与白花花的大米饭拌在一起。
“好吃吗?”张羽一手捏筷一手托着腮帮子好奇的问。她眼里的顾一一是很特别的,从她遵守普通人一日三餐的惯例就瞧得出端粒,就算是在聚灵宗,也只有外门弟子才会依靠饭食维持体力。
“说实话,味道并不怎么好。”顾以予吞下嘴里的米饭后回答,也不知道是不是聚灵宗的人不爱吃东西,宗里的厨子也只挂了个名号似的做出的饭菜味道很一般很一般。
她沉眼,用筷子尖拨弄着碗里的丝状鸡肉,道:“比如说,这鸡肉是熟的但一点味道都没有,难道是拿白水煮的?唔,你面前的那盘青菜也是,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味觉出了毛病。”
张羽拖着腮帮的胳膊险些滑下桌,她瞪大眼,不可思议的道:“那你还吃得面不改色?”
顾以予笑笑没说话,她只不过靠着一日三餐提醒自己还是个普通人罢了。
执法殿的人来的时候顾以予还在解决最后几口鸡丝饭。
来了六个人,都是黑底紫纹的衣服,脸色苍白,神色阴郁得让房间的温度都降了几度。
“谁是顾以予?”
一人开口询问,声音沙哑阴沉,仿佛磨着一层草纸说出来的话。
“我是。”顾以予停下动作转头看他们。
“执法殿召你速速前去,跟我们走吧。”
顾以予歪头瞥了眼碗底的饭觉得可惜,用商议的口气道:“让我吃完这碗饭可不可以?”
张羽本紧张不安,闻言一怔,随即想笑,可执法殿的人在这里又不得不收回去。
执法殿的人估计也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几秒后斥道:“执法殿的召唤岂容你耽误!”声音本就破锣,这么一来更加难听。
“那不好意思了,民以食为天,我觉得还是我这碗没吃完的饭更重要。”顾以予挑起嘴角朝他一笑后立即扭过头来继续慢腾腾的戳着饭粒,好像多看他一眼都会影响胃口。
那人有些气急败坏,执法殿在聚灵宗的口碑一直很诡异。平日里没人会提起执法殿三个字,总觉得一提起就周围开始冒寒气。众人眼里,执法殿是个神秘阴冷残酷的存在,连带看执法殿的人都会产生一种畏惧。
他一向喜欢看别人的眼里对他的畏惧,会让他觉得自己比别人高人一等。今日来提岐灵山的弟子接受处罚他以为会很顺利,哪知眼前言笑晏晏的女子却完全没有往日熟悉的畏惧,反倒隐隐流露出嫌弃。他不解,甚至恼怒。她凭什么不怕他,凭什么嫌弃她,只不过是个要被赶到外门的弟子而已。
顾以予认认真真吃饭的模样在他眼里十足的成了挑衅,他开口道:“岐灵山犯徒顾以予,顾弈之弟子,因犯伤害同门……”
“说这么多干嘛?饿了?还有很多菜啊,我不介意你们来吃的。”
顾以予温温柔的打断他,眼睛始终盯着碗里的饭,眼底却是暗沉一片。她不介意去外门,但绝对不要扯上顾弈。
房间的温度霎时比执法殿的人进来时更加低了。
张羽被冻得牙齿打颤,傻瓜都知道是因为顾以予的原因。她很想喊她停下来,和顾以予认识这么久她猜也猜得到顾大姑娘压根不知道执法殿在聚灵宗的各种事迹。顾以予的伤还没全好,执法殿来的人也不是没有筑基期的人,她怕她出事啊。
被担心的当事人没有丝毫顾虑,她几口刨完碗底的饭,连碗岩的饭粒也不放过的扒得干干净净。
来人里有执法殿的人,对方正在和她暗暗抵抗。
两人较劲了一阵,顾以予突然放弃对抗把所有真气化作无形的利剑劈向最先说话的人。
“砰”
“唔”
一声巨响一声闷哼同时响起。
房间里的威压顿时消失。
顾以予捂着嘴吞下涌上来的热血,血腥味和着鸡肉饭的味道很复杂。她向扶着她的张羽摆手以示没事,独自倒了杯水悠悠喝下冲淡嘴里的味道。
执法殿的人已经惊异得不可名状,古朴的大门连带一扇窗变得支离破碎。倒在院子空地上的人不知生死。
“放心,我注意分寸了的。应该不会死,毕竟我还不想再被罚上。”顾以予漫不经心的瞥了眼那人淡淡道,“带路吧。”
“一一。”张羽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颤颤,“你等等,我给你拿些药。”
“执法殿规定受罚人不能带任何东西。”与顾以予对抗的筑基期修为男人出声。
张羽气得发抖,早忘了自己对执法殿的畏惧,大声道:“什么破规定,聚灵宗什么时候有了这条规定?”
顾以予拍拍她的肩,温言道:“你不是说师伯让你吃完饭去找他吗?不用送我了,等我回来那天记得来接我。”
“一一。”委屈的样子足像撒娇,顾以予忍不住的捏捏她的脸,叹道:“早就想这样做了,感觉还不错。”
两个人都知道没有所谓的去找白离,顾以予不想让她跟着受累罢了。
一袭紫色长裙在执法殿标志性服饰里意外的显眼,顾以予一副云淡风轻的走了。
张羽扒着破烂的窗柩低低哽咽。
唯一出人意料的是,顾以予抗拒执法殿一事被传得神乎其神。而最受追捧的传言不是她不畏黑暗勇于抗争,而是一碗饭引发的血案。
据说,执法殿要带她走,顾以予饭还没吃完坚决不肯,声称一定要吃完饭再走,意见不合只好比拳头,顾以予便为了一碗饭不顾病伤打伤执法殿的人。
据说一传出众人纷纷猜测顾以予的做法,猜来猜去不知怎么又被引到是因为饭菜太好吃的原因上。于是乎在一段时间内,聚灵宗每座灵山的后厨房都人满为患,其岐灵山更甚。
但没多久这股狂热就迅速退了下去,吃过聚灵宗饭菜的人都是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最终,顾以予有个奇怪的味觉一事满宗具知。
当然此刻的顾以予是不会晓得的,她被执法殿的人带到了主峰大殿上。
一进去就看到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站在中间,是上官华。
主位空着,传言掌门闭关多日看来是真的了。
左右两边均站着人,白离也在其中。顾以予被人往前一推,来不及细想,只能先急急稳住身子。
“虽说顾以予有罪,但现在还没宣判,执法殿的人是不是当我岐灵山没人了?”白离眉头一皱,沉下音看向上官华另一边一个深色阴郁的老人。
先不说顾以予是顾弈唯一的徒弟,单说她是岐灵山的人白离就见不得这么被人欺负。想到顾弈他就脑仁生疼,自己亲师弟自己最了解。这么些年来收的徒弟好不容易养大简直是疼到骨子里了,等他出关晓得了天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自己能帮帮顾丫头就多帮帮吧。
“罪人就是罪人,还想要什么礼遇?”神色阴郁的老人便是执法殿大长老,他瞥了眼顾以予嫌恶的皱眉,这一皱便将满脸皱成一团。
像什么?像肉包子上面捏的褶,也不对,包子褶都比他好看。
顾以予没什么眼力劲的打量众人几眼,与执法殿大长老的第一次想通都是怎么看对方怎么不顺眼。
大长老觉得没说过瘾,发现她没什么规矩的四处打量,再次嫌恶的道:“没规没距,桀骜不驯,岐灵山就是这么教导弟子的?”
顾以予瞬间对大长老的感观更差,她顿悟到是自己的态度惹了他不快,想到现在自己还是快要被宰的猪,虽然怎么宰都市宰,但是一刀下去总比钝刀割肉强。姑娘能屈能伸,现在低头也不算个什么事儿。
她老老实实的行了礼低头垂眼态度好的不得了,末了为了增添好感度还来句:“长老说的是,长老说什么便是什么。”
说者无意,听者嘛,就有些不对了。
大长老脸色微沉,他本就和上官华不对付,这次为了碧灵山更是明里暗里和主峰的人作对。岐灵山的这个丫头是在讽刺暗指他?
顾以予哪晓得大长老想什么,她还在为自己能屈能伸自我沾沾自喜,还以为自己拍好了马屁,哪知道随便说的一句话就惹了别人不高兴。
白离也是一愣,平日里顾丫头被顾弈宠惯了没大没小但还知道规矩,修真人也不是特别讲究什么规矩,毕竟太陈规墨守是会影响到修真人的心性。怎么今日这处境了还和执法殿对着干?
不过,顾丫头实在给岐灵山争气,有骨气,还是师弟教的好啊。
白离满意的摸摸胡子,决定将顾以予护到底。
若是顾弈在,定会嘴角抽抽,因为他知道自己徒弟分明和白离设想的完全不沾边。
唯有上官华摆着张不苟言笑的脸,神色沉静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