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予迈着小短腿嘿嘿的小跑上去,叶衾心下满意嘴上却道:“腿怎么这么短?走也走不快。”
顾以予黑了脸,抿着唇越过他往前走,两只手还抱着他脱下的衣服。她安慰自己,不理他不理他,这货小时太缺爱我们得用开阔的胸怀来宽容。
出了石谷两人寻寻觅觅,顾以予惦记着要给他洗衣服嘴里一直念叨着找水找水。叶衾拗不过她,带着她左转右转的找到了一条小溪流。
顾以予瞬间开心了,找了快平地蹲下去,任清冽溪水冲刷着手指。
溪边靠着一条不知名的小指粗的小鱼,她一时玩心大起,刚想动动手指去碰,小鱼一摇尾巴沉到了溪流底下的一块石头边去。
顾以予摇摇头,喃喃道:“都说沉鱼落雁,沉了鱼了,雁你在哪儿?”
一直站在一边看着她的叶衾噗嗤一笑,抬头看了看,捻起一颗石子儿往上一弹。一个黑体扑通一声掉进顾以予面前的溪水里。
顾以予被吓得跳起来,顺着溪流流动的方向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来那是只常见的麻雀。
“没看到雁,落只麻雀也算应了那句话。”叶衾戏谑。
顾以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再次蹲下去,也不玩了,开始认认真真的洗衣服。但没洗一会儿功夫就泄气了,没办法,人小胳膊短,手小力气小。
她盯着有些发红的手挺委屈,穿成什么不好,偏偏穿成一个小丫头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了?手痛了?”叶衾突然凑过来,一把扯着她的领子拎开她,自己蹲下去搓衣服。
搓了会儿觉得不对劲,扭头去看她,一看就愣了。这丫头不知怎么的眼眶红红的神在在的盯着他。
叶衾被看得心里直发毛,他啪的甩下衣服蹲在她面前烦躁的抓抓头发道:“顾以予啊,我们都是大人,有话就说成吗?你别动不动的就哭鼻子。”
顾以予闷声闷气的嗯了一声:“我就是觉得自己挺不中用的,连件衣服都洗不了。”
“是挺没用的。”叶衾赞同的点头,见她又有要哭的趋势赶紧收住嘴:“有我在要你洗什么衣服?我来就好。”
顾以予哭笑不得,叶衾太没有安慰人的天赋了。
她坐在一边,看叶衾生疏搓着衣服。
溪流边,四面树林环合,寂静空旷。虫鸣从杂草丛里传出,林子里响起鸟的吟唱。几片随风摇曳下来的枯叶在溪水里打了个旋儿飘向远方。
明明秋意渐浓凉凉如水,顾以予却觉得爽快,她畅快的吐了口气,看着叶衾道:“叶衾,你怎么来的?”想了想又道:“我来的很莫名其妙,就在床上躺着的等张开眼就来了。我师傅,就是顾弈,冷着脸举着我直瞅,我当时真以为他是我在这里的老爹。可是顾弈说不是,老说我是捡来的,听着熟悉吧。我小时候后不听话我妈就骗我说我是从河边捡回来的。”
也许是清幽的环境让人放下了防备,也许是顾以予的自我坦白让他觉得好玩。他一边不紧不慢的搓衣服一边漫不经心的道:“坐飞机的时候出了事故就来了,也是魂穿,不过可没你运气好。”
顾以予好奇,正想继续问就被叶衾打断:“我好像,把衣服洗坏了。”
顾以予凑上去瞧,好好地一件衣服硬是被搓出一个洞,他到底用了多大劲洗衣服?
到最后,衣服只能扔了。
顾以予安慰他,男人不会洗衣服的多了去,不外乎多他一个。
叶衾瞪着她恶狠狠的道:“闭嘴。”
顾以予讪然的皱了下鼻子,好吧,影响到男人的自尊心了。
到了晚上,两个人找了个山洞,顾以予翻了颗夜明珠搁在墙上,幽幽的光线撒落下来。
叶衾缩在角落里,只能浅浅看得到一个黑影。
“顾以予,你杀过人没有?”
一阵冷风吹过,顾以予打了个寒战。荒山野岭的咱们不带这么玩的,说鬼故事很吓人的好不好!
她本想打个哈哈岔开话题,又听见叶衾语气认真的道:“没有。”
顾以予默然。
“对啊,没有。”
“看来你被顾弈保护得很好。”
顾以予皱眉,今晚叶衾好像有些不对劲。
“叶衾?”她出声叫他,角落里许久没有传来答复,不大的山洞里她只能听见自己一个人的呼吸。
顾以予有些慌,她睁大眼往角落里看,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没有。她顿了顿,猛然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原本叶衾坐着的角落。
没有,什么都没有。
叶衾不见了。
顾以予说不出现在的心情,失望沮丧还是暗自窃喜,几种情绪交杂汇聚竟让她心跳加快手脚颤抖。
她滑落在地双手抱膝,头深深的埋下去。
叶衾站在山洞外倚垂头着墙壁。
夜风拂过他的头发,带来山洞里低低的哭泣,没过多久,声音渐渐提高,由啜泣变为嚎啕,哭声里带着委屈。
他脚尖移了移,迟疑几秒还是向里面走去。
“别哭了。”
三个字一出口,叶衾眼皮就跳了跳。他回想和地上哭得毫无形象的丫头相处的时间里自己说这三个字的频率也太高了点。
冷不丁听见叶衾的声音,顾以予的哭声一下子呛回了喉咙。她诧异的仰头看他,不敢相信的道:“你不是走了吗?”
“你不是不相信我吗?我走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啊。”叶衾不答反问,他明明背对着夜明珠的光,漂亮的眼睛却亮得出奇。
顾以予和他对视几秒,两个人的眼底都流露着近乎执着的认真,她不躲不闪的道:“抱歉,但是,你也没相信我。”
叶衾哑然一笑,他勾勾嘴角,自嘲道:“明明一本正经的在说话,偏偏看着萝卜头的你就觉得荒谬。”
他干脆坐下来,和顾以予面对面的看着。
顾以予看着他的动作不说话,他们两个早就知道迟早会有这样场景出现。只不过苏平等人的出现提前引燃了导火线。
叶衾和宋明慧对峙的时候说出了顾以予的名字,这本身就是个常识性的陷阱。
在秘境里危险太多,人心险恶很多事情不得不防。宋明慧死了,有人想算账最方便的就是从穿着聚灵宗服饰的顾以予着手。就此而言,顾以予只能承认是衣服的识辨度太强,自己的年龄太容易辨认,若真的要从自己下手是很轻易可以查到的。
然而,在聚灵宗知道顾以予存在的很少。顾弈是个不爱出门行事低调的,又在宗外飘荡多年,很多人都还不知道他有徒弟,真要打听也只能从这次来秘境的人里查。
但照顾以予猜测的,要打听清楚也不是很容易,毕竟一个外人跑来问聚灵宗内部的事除非是傻子不然只能把你当做不怀好意的敌人看待,更何况内门弟子轻易不出宗门。
最后一点是她最肯定的,事情如果被顾弈知晓,按顾弈护短的个性他将会把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
所以说即便苏平等人知道聚灵宗有她也没有太多办法,女大十八变,她总会长大,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别人不一定还能认出她。
然而叶衾说了她的名字,只要知道了她的名字顾以予就算是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了。顾以予不可能一辈子躲在聚灵宗,她总会出现在修真界里,而因为宋明慧留下的定时炸弹就始终埋在了她身边。
“我很依赖你。”到最后,顾以予只说了一句话。
她是很依赖叶衾,那是一种奇怪的感情,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矛盾的感情出现。一方面她不相信他,另一方面她又依赖他。知道叶衾走了她发现自己的悲伤竟比远离危险还多的多。
“我知道。”叶衾看着顾以予,因为哭过,脸上还有泪痕,一双大眼湿漉漉水汪汪却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他知道顾以予对他的依赖,因为他和她一样,都介于对对方相信和不相信的徘徊之中。
“为什么会不相信我?”叶衾问她。
“你太危险了,我要的一直是安定的生活,可你不行,你的自尊绝不容许你活得卑微。而不想卑微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变得更强。”顾以予说出自己心底的话:“要想变得更强,走上的太偏锋。”
叶衾扬起嘴角笑笑,果然,他和她真的是很了解对方了。虽然,明明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知道我为什么不相信你吗?”
顾以予用手抹掉模糊视线的泪水,回答他:“知道。”而且知道得很清楚。
他和她来自于一个地方,了解对方的太多,这就是一个危险的存在。
他不放心她。
因为她可能知道他的软肋。
“真的很聪明。”叶衾由衷的夸奖,夸完又玩味的道:“这算不算我们两个真的是心有灵犀啊?”
顾以予笑出声来:“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谈话到此,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直到天大亮,顾以予的眼睛都睁得疼了,才轻声又认真的道:“我很怀念以前的生活,即使来了这儿也一样。你问我杀过人没有,我当时很怕,我怕自己哪一天手上会真的沾了血。我其实很胆小,学这么多,每天用尽心思学着猜测只不过想活到正常的老死。叶衾,我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想告诉你,我相信你,会一天比一天相信你。因为,我想找到一个让我能捡回从前的地方存在。”
山洞光线已经很充足了,顾以予不得不眯着眼去看他,阳光刺得她的眼睛生疼她仍不想偏离视线。
隔了几秒钟,时间刚好,不长也不短。
她听到叶衾低沉又暖暖的声音:“好。”
听到满意的答复,顾以予放松的呼口气,略略撒娇的道:“好累,我要睡会儿。”说完爬到叶衾身边一头倒在他的腿上满足的闭上眼。
叶衾沐浴着融融暖暖阳光。
低头看着缩成一团睡在自己身上的小女孩,深邃的眼睛里少见的浮现一丝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