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兮一从陈靖办公室出来就被琦琦给瞄上了。一待孟兮坐上位子，回身一个旋转，呼啦带着椅子下的轱辘漂移到了孟兮跟前，带动她那大波浪的长卷发甩了几圈，洒脱迷人，挨着孟兮朝她手上刚放桌面的礼品盒伸去。“陈总送化妆品啦。”一听琦琦的语气就知道，这对于陈靖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嗯。”孟兮只是笑，顺便问琦琦有兴趣拿一种回去，她可以送。琦琦看了看那牌子却说她从不用国货。孟兮笑了笑不说什么，挪了挪鼠标将电脑重新激活，视线却穿过电脑显示屏和台面绿色植物之间的缝隙落在了远处一人的身上。
那人并不是二十三层的熟悉面孔，从涂欣办公室出来时，涂欣还很客气的送到门口，寒暄告别时明显带敬畏。
这人踱了踱步子，走了一段，折了个弯，看样子是去了洗手间。
果然不多会他又折了回来，径自向孟兮方向走来。
孟兮知道他的目标不过是旁边的陈总办公室，只是他进去前绕过她们位子的时候一直往这边瞅，看得却不是孟兮，而是她侧后方的琦琦。
孟兮看着那人进了陈靖办公室，回头看着琦琦的背影若有所思。
过了好一会，孟兮看了电脑上的时间，大概近两个小时，那人才从陈靖办公室出来了。陈靖同样客气送到门口，虽无涂欣的谦卑但显然也很郑重，二人还握了握手，陈靖进门前还朝那人手臂拍了拍，以陈靖的性格，这个动作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拜托对方。
孟兮已经猜到了大概。果然，那人随后就就进了李力的办公室。
孟兮起身去洗手间，正好经过他的办公室，确认那人的确就在李力办公室。
“公司还是好多人没认全。刚才就在路上又碰到一人，我想跟他打招呼，不过看样子他根本没看到我。”
琦琦抬头看着孟兮，“你说的是谁啊。”
“不知道，刚看他进了李总办公室。”
“噢。你说他啊！是不是就刚才还去了陈总办公室的。”
“对对。就是他。”
“他呀，”琦琦忽然神秘起来，椅子朝孟兮移了移，讳莫如深的一笑，“他是上面派来验收的。”
“上面的？”见琦琦用笔指着头顶随即明了，“噢，你说楼上的啊，管理中心？董事会？验收什么。”
“考察品牌中心三巨头，三选一，敲定副总人选呗。”琦琦更加小声的说。
“你还是没告诉我这人到底是谁。”
孟兮好像对自己的爆料并未太多惊奇，琦琦才发现完全没get到孟兮的点。“他就是董事长的秘书。兼董事会助理。朱明。说白了，就是大boss的代言人，上面派来的钦差大臣。”
孟兮弱弱的点了点头，理解为何他们那么毕恭毕敬了。
大概突然想起孟兮是刚毕业的菜鸟，琦琦进一步补充道，“这么说吧，就好像宫斗剧中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看似摆设其实权力追天。”
孟兮笑问，“你跟他熟吗。”
“算是吧。”琦琦犹豫了下，在孟兮真诚的目光注视下似乎不愿多加隐瞒。“他是我当初进公司的伯乐。校招最后一轮的面试官。”
孟兮知道琦琦是校招进的汉邦，朱明既然做校招的终试官，可见人事调动一块的权力颇大。“校招终试有几个人。”
“三个。集团分管人力资源的副总裁。总裁。再就是朱明。”
“你说的总裁是？”
“尤为，太子爷。小boss。”
“噢。哎，董事长让秘书代面，总裁为什么不也让总裁秘书助理之类的代面。”
“你说校招吗。对，反正他们的权力和能力都是副总裁级别的，完全可以代总裁执行。但总裁好像对选人特别慎重，所以一直都是亲力亲为。”
琦琦猛然发现孟兮似乎在思索什么，更加神秘的一笑，轻轻道，“哎，总裁未婚。三十多岁。”说完一直眨着眼睛，带动那层假睫毛扑闪扑闪，很是可爱。
孟兮回过神看着琦琦直好笑，那意思似在说，那又怎样。
琦琦表示认同，又说，“不过他很少有真正单身的状态，身边的女朋友三天两换，估计有一个加强团。”
孟兮笑说，“你抗那什么神剧看多了吧。”琦琦缩了缩头，佯装怕怕的样子，“总之咱们boss家族水很深，当八卦聊聊还可以。”意思是只可远观不可近亲。
二人结束八卦好一会，快到中午的时候，朱明才从李力办公室出来。
与前面两位的满面春风不同，朱明明显黑脸了。身后的李力一直跟了出来，全无前两位对于朱明的对等掌控和谈笑风生，只默不作声跟在他后面朝前厅走去，看样子是要送至电梯。
朱明是那种根正苗红般的高大适中，两个肩膀下垂的时候与双腿形成完美的切合。腿长手长，笔直笔直的，穿着熨烫妥帖的灰黑色西服套装气势十足。反衬得李力越发矮小瘦削，跟在他身后就像个小跟班，关键前面的老大还很不想了他。
“哎，同事们，今天我刚回公司，晚上请大家搓一顿，都有空吧。”李力从前面回来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兴奋程度让人有种他非但没受到上面责难，反倒备受嘉奖肯定的错觉。
“啊，那个不好意思啊李总，我丈母娘今天过来，我得去火车站接她。”
“我同学聚会，他们都从BJ武汉南京各地赶来的，我不去就又得再等十年了。”
“李总，李总，谢谢了，多谢多谢，昨天我老婆说她可能怀孕了，我得去医院候着。”
“哎呀，李总你早一个小时说就好了，我答应陈总和他一起跟魏总吃饭的。”
“那个，我老公出差回来了，明天一早就要走，我得回去抓住这短暂的团聚时刻吧。”
......
可惜，回应他的却都是看似熟络无奈，拼着命的想跟李力吃饭，偏巧所有事情都赶在了今天，不能赴约。
李力其实大概知道这样的结局，所以先前说的也很随意，好像不过是顺嘴一说，就此风向彻底探明。
李力回到位子，心中骂了几句，起身去了洗手间，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撞见了孟兮。他知道她正受陈靖重用，随便点了点头便要擦身而过，孟兮却叫住了他，“李总，听说你请客啊，在哪，什么时间，我可以去吗？”
李力停下开门的手，回身看着孟兮一脸不知内情的样子，心说，没搞错吧，你不是陈靖那边的人吗，一时不知她的意图。
孟兮却是实在的样子，眼神忽闪忽闪的期待李力的回答，看她的神情是果真只把这当做一顿领导请的便饭，还可以趁机宰一顿的意思。
“有点远，我们开车去。”
孟兮还在期待他的继续。
“公司旁边相连的那栋欢乐颂知道吗。”
孟兮显然是知道的。
“晚上八点就在那等我们，我们车开出来就接你。”
二人似乎很快就达成了一种默契，不自觉采取了有点避人耳目的接头措施。
孟兮表示收到了，完了又问了句，“李总，有多少人啊，总共。”
“十几个吧，加上你。”
孟兮噢了声便飘然而去。
李力进门前回头又瞅了瞅，似笑非笑。
晚上八点，孟兮如约出现在欢乐颂正门广场，一辆黑色轿车目标明确的靠近，到孟兮一米多处，窗户摇了下来，孟兮便上了车。
在那辆车进入主干道之际，从汉邦各个停车场出口又有好几辆汇聚，跟在了那辆车的身后，一起行驶进川流不息的深南大道。
穿过深南大道，至北环大道，又连拐了几个弯道，路开始越来越僻静，看样子是在往靠山而建的居民区钻。
最终，一波车停在了一处树木掩映的大道旁的露天停车场，一行人先后下车。
“目的地到了。”
不用李力指点，孟兮也能知道，停车这边靠一处湖泊，对面就一栋独立建筑靠山面湖而建，上下两层，木质结构，屋外绿叶纠缠着灯饰覆盖了大半个屋顶，屋前摆着前后交错的竖排绿色盆景。上面写着大大的店名：浅海小筑。
“好幽静雅致的居所。”听着孟兮由衷的赞赏，李力只是笑，作势请孟兮先行。
“佛手。富贵竹。李总。”有人一眼就瞅着了门口惹眼的大盆植物，向李力指出，借物献佛的拍着不着痕迹的马屁。
李力哈哈笑着，不拒绝也不回应，眼睛余光一直没离开过孟兮，在这十几个心腹中，她的风格和定位显得很有些格格不入，这明显是跟陈靖一路人的孟兮，偏来赴自己的饭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孟兮能吃辣吗。”
“能吃。”
“好得很，我们都是HN人。”
“老表是JX吧，那HNHB是什么，近邻吧。”
一桌人借着地理的关系很快拉近距离，只是气氛热闹的表面各人都在关注孟兮，因她在，其实各人都有点受束缚，一些本来要说的话也不好就说了。
但总有人不管这些，在吃饭的半途就直接提到了人事之争，更大力吹捧李力，适当贬低陈靖，不客气的诋毁涂欣，至于孟兮，在那人眼里根本不是回事。甚而觉得她该正面表态，要么就别在这蹭吃蹭喝。
李力不认同也不反驳，笑容却是心安理得的受用。
孟兮举起一杯酒向李力敬道，“李总，我敬你，先干了，你随意。”一圈人都有些没想到她能如此爽快，表面上看不出来啊，原以为跟陈靖走得那么近，跟陈更像一路人，装模作样，喝酒多半也是喝红酒，咖啡什么的，想不到她也能整罐啤酒的来。
“哎，说点什么啊，就这么干了。”有人起哄嫌孟兮不说场面话，但孟兮表示她不知道说什么，那样子就跟所有职场菜鸟一样，刚从学校出来，估计在学校也属于没怎么锻炼社交的好好学生，李力一笑了之，并不为难孟兮，很是干脆的端起了酒杯在桌上点了点，一口气喝完了，酒杯不及放下掌声便扑面而来，孟兮那罐不小，她显然不是老手，还在喝。
“小孟，不行别勉强啊。”李力很是体贴的提醒。
孟兮一面摆了摆手一面继续灌自己，完了将啤酒罐倒过来抖了抖，一滴不剩。
在场的人再无人向孟兮发难了。
“将来的职业怎么打算的呀。”回来的路上，李力亲自送孟兮回家，既然孟兮已表达追随自己的“决心”，自己也该适时“回报好处”了。
“能在汉邦长久待下去，一步步来。”孟兮也很坦然的接收了。
李力一笑，也不看孟兮，知道她是想尽快转正。“你可以申请转到自己想去的部门。”
孟兮一边玩着手机，嘴角翘起笑得明显，“不用转部门了吧，李总。”
李力下颌的笑意顿时消失，孟兮好像能看到，也不扭头继续玩着手机自言自语笑道，“要不了多久，整个品牌中心就都是李总的麾下。”
李力一顿，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面上浮现出笑容，想转头看看孟兮，最终放弃。
“哎，李总你看，现在关于那什么独的事件好多，你看这人刚火就被人捅了出来，估计要玩完了。”转弯的时候，孟兮忽然对一则热搜感起兴趣，跟李力聊了一路。
“现在这个时候要是哪家企业的品牌正好用他们代言，别人扒出来，估计要倒大霉，怎么危机公关都没用。民族情结在消费者心中是最神圣不可侵犯的。”
“这个都不用请水军，随便艾特几个微博纪委，加上公司名气够大，很快就传播开了。”
孟兮自顾自说了后半段的一路，李力开始还在嘻哈的附和，后面便一直沉默。
“咱们公司没有这方面的麻烦吧。”孟兮好像猛然想起，最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回去好好休息。”李力却回了这句，待孟兮下车确定孟兮安全进入人行道便开车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