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离窝在角落里熟睡,一支黑箭以极快的速度冲破了摇摇欲坠的房门,破风声呼啸而过,咻地一声,掠过她的脸颊,定在门上,白离咽了一口唾沫,心有余悸地拔下黑箭。
咦?竟然轻而易举的就扯下来了,上次可使出吃奶的劲才能拔下来。
她解下绑在箭上的图纸,是一处府邸的地契,抬头望出门外,明亮的月光照出斑驳的树影,空无一人。
反正一天到晚都是睡,天黑了正好出门看看,只有这时候才感受不到那份特殊的注目礼。她戴上斗笠,裹得严严实实,拿上万蛇黑剑,再把倒塌的门安上,骑着马不紧不慢地前往闹市。
渐渐听到了喧闹声,映入眼帘的是姹紫嫣红,欢歌笑语。白离低头浅笑,还真是个好地方。
问过几个人后,白离来到了一处声势浩大的府邸前,嘴巴可以塞得下一个鸡蛋,这也太夸张了吧?
推开门,花香扑面而来,长廊点起的红灯笼像是指引着她走到一个未知的世界。
重重亭台楼阁,处处精致玲珑。她讶异,她开心,恨不能一蹦三尺高。院子里可以看到漫天星辰,银河横跨幕布,闪着湛蓝的光。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里,府邸太大,她走得累了,就干脆坐在石椅上双手捧腮,眼睛眯成一条缝,要是能一直住在这里,就是让她孤独一生也心甘情愿。
光线忽然被遮盖,笼下一片黑暗,“喜欢吗?”
他果然在府里等她。声音是那么熟悉,白离猛地扭头,脱口而出:“是你?”
眼前这个男子不正是在战场上被她杀了的人吗?黑玉般的眼睛散发着浓浓的暖意,如樱花般怒放的双唇勾出半月形的弧度,温柔如流水,美的让人惊心,绝不会错。
“很意外吗?”
白离木然点头,他一身青衣令她想起了雷劫那天,“是你救的我?”
苏狸点头承认,白离又问:“为什么?”
苏狸笑了笑,没有回答,反问她:“既然他不爱你了,就跟我走好不好。”
白离一愣,他不过是在华羽宫中见过她一面罢了,值得他做那么多吗?白离心中浮现一句老套的话,爱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她轻叹一声,默默揭下面纱,抬起阴森的双眼,“这样一副容貌,也没关系吗?”
苏狸嘴唇微微扬起,眼神在忠诚地微笑着,俯身柔柔地抚上她的脸,他居然比东方风华更轻柔,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只要是你,怎样都好。”
白离泛出泪花,扭头不看他,硬生生把眼泪逼回去,真是的,怎么最近动不动就哭。
苏狸看着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是他救的,她化为人形是什么样子,他早有预料。无论外表变得怎么样,灵魂还在,她就是原来的那个人。
能扛下天劫活下来不容易,五百年就是一次生死大关,扛过去,自在逍遥,扛不过,管你生前有多风光,也悄然陨落,被日益更新的新人所替代,忘记,然后,谁也不会再记得。
看着他在月光下柔和温暖的笑容,白离心中流过暖意,可是她很清楚地知道,她并不爱他。午夜梦回,魂牵梦绕的是另一张空灵俊秀的脸。
“我……可是……我……”面对这样的情深不寿,白离发现自己结巴了,心中有千万种滋味说不出口。
苏狸脸上划过一闪而过的落寞,然后强行撑起笑容,装作轻松的样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了。”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白离内疚不已。她不希望给他太多的伤害,也知道该离开,可她就是无所忌惮地享受他的好,消耗他的温柔。白离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骂自己自私又残忍。
“你不用内疚,只是不爱我而已,你没错。我为你做的这些,心甘情愿,也没有要求你回报什么,你好就好。”
“走吧,我带你去其他地方看看,但愿你能喜欢这布置。”苏狸偷偷地收起伸向她的手,为掩饰尴尬,顺势拿过了旁边的五凤朝阳宫灯。
白离立即起身一蹦一跳走在前面,“你布置的我都喜欢。”随口的话,让苏狸身形一顿,看着她欢呼雀跃的身影,看来她是真喜欢这府邸,就这样吧,够了。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好搬的,众人乐呵呵地抬着两个毫无反应的人,就算是入住了。
正当苏狸要离开时,白离及时拦住了他,“既然你修为已失,身上又有伤,就留在这里吧,人多也热闹些。”
即墨哲瀚凑过来,“是啊,是啊。以后大家都是朋友,就住着吧。”
苏狸沉吟一会,还是拒绝了。即墨哲瀚的厚脸皮就在这时派上了用场,在他死磨硬泡下,苏狸黑着脸答应了。
“小离,我们说你在闭关养伤,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人打扰你,联盟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那再好不过了。”白离见着长生的身影,开心地拉着他的手飘然转了一圈,长生一脸茫然,他感觉有点头晕,不知是因为转的还是因为郡主突然发疯。
“长生,你以后就在白府住下吧,天天做好吃的,要把苏狸养好。”
闻得此言,苏狸黑着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缓和。长生不满地看着白离,原来打的是这主意。
白离往他肩膀用力一拍,瘦弱的长生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嘟囔着站稳,离她远点。
“放心吧,他很好养的,我绝不骗你。”
“真的吗?”长生问着,抬起头来一脸的天真无邪,但是看着点头如捣蒜的白离,他怎么感觉像是入了套?
岁月流逝,日夜如梭,眨眼就过了一个月,仲春好时节,白府遍地芳菲,红杏妖桃,开花绽蕊,篱边春花凝霜艳,桥畔幽兰映水丹。
眼看白谷修两人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白离急了眼,连哄带骗把希鸠“请”到了白府。
“我不是说了吗?几天就醒了。”
白离嘴角抽搐,姑奶奶,你的时间是不是和普通人不一样?
希鸠转身头也不回地回到清月院,抛下一句话,醒了再来找我。
白离无奈何,只得眼睁睁看飘然离开。关键时刻还是即墨哲瀚聪明,“哎,你表哥就住这,要不你也留下吧?”
希鸠狐疑地看着他,即墨哲瀚一脸真诚的样子,应该不会骗她,就随便找了个房间住下了。
白离不禁对他竖了大拇指,原来他苦口婆心让苏狸住下是有目的的,“还是你聪明。”
又过了两天,白谷修和太叔晟睿一醒就发现自己身处府邸,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卖了的时候,白离施施然而来,见了她这副容貌,和所有身边人一样,只是稍微诧异了会就适应了。
其实看久了,就没那么别扭了。
白谷修看着这奢侈又雅致的房间,满肚子都是疑虑,白离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么大的工程。
一问才知又是那青衣男子,白谷修把抢妖图的经过说了一遍,白离对这个青衣男子也越发好奇。
他到底是谁?仅仅只是那个在华羽宫中见过一面的男子吗?
她从锦盒中拿出两张字条,感激自己有收藏的癖好,仔细辨认均是一人。把所有事情前前后后联系一遍,大战之中装死,送解封图,救她,抢妖图,送白府,全都是他一个人。
白离呆滞,愣愣地看着这两张字条,他不过是当年在寻找云纹剑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值得这么做吗?
此时,希鸠挎着药箱飘然而进,身侧是苏狸。看着白离手里拿着两张字条,温暖的笑容一下子僵住,白离看他的眼神也很奇怪,是被发现了吧,他其实也没奢望能瞒多久。又不好马上退出去,只好硬着头皮站在希鸠身边,低头不敢转移视线,怕迎上白离质问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