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爷跨进内堂才发现,今天的内堂整个不一样了,落地的红绸,绣花的喜被,不管是花烛还是酒盏,铜镜还是窗花,都是红彤彤的喜字。紧随其后的小厮跟几个主事的下人拿起糖盒就朝屋外的人群里撒去,嘴里不停的喊着,“大喜大喜!!”
垂手立在边上的锦绣今天虽然穿的粉藕色的水裙,却丝毫不见喜悦,面若白纸。
床榻上安坐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就是李相的千金李沐秋小姐,这位大家闺秀到底什么脾性相貌,锦绣全然不知,只是发觉她身边的几个丫头着实有点不好对付。
站在最前面的是个年岁大些的,面如满月,丰满富态,看起来不太好说话。
旁边靠近新娘的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脸上表情倒也讨巧。
锦绣见永王爷进来了,立刻领着皇上派来的大太监朱瑞和随身几位宫中侍女说道“有劳瑞公公和几位嬷嬷了”
永王见朱瑞手上捧着明黄色的供盒,立刻跪下“谢皇兄赐婚!”
大太监朱瑞立刻单膝跪下,搀起永王说,“恭喜永王爷大婚,咱们行完大礼,就是花烛良宵了,咱们也好回宫复命,永王,咱们就开始吧?”
说罢示意手下随身宫女、小太监们都过来了,按照宫中的规矩把合婚大礼的仪式操办开来。
永王英俊的脸庞丝毫没有任何悦色,反而更加疲累,这几日宫里宫外、王府里外,朝野上下都是在应酬各种事项,已经够让他身心弃绝,即使新娘出生再高贵,家势再显赫,丝毫没有一点兴趣让他多看几眼面前的这位自己八抬大轿娶进门的王妃。
大礼就在王爷一脑子空白中结束了,所有流程完毕,大太监朱瑞带领各位宫女嬷嬷们告退,锦绣带着他们去领赏钱而顺势离去,她也不想逗留,今天是王爷的大婚,良辰美景,奈何自己一个家奴身份,虽说是王爷的近身侍女,可她知道,这份感情,不可以大白天下,更无法忍受,因为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结果,只要能一直守护着他,陪在身边就好,这是隐忍,也是唯一的选择。
王妃的盖头掀开了,众位纷纷惊叹这位大家闺秀的端庄风范,她的两位陪嫁丫鬟也知道该随众人离去,较大年岁的丫鬟,稍微富态点,领着身后的小丫鬟跪拜永王“家奴元歌、家奴小月拜见永王爷,祝永王爷大婚吉祥、百子千孙!!”两人都向永王行了大礼,足见李贤家风严明。
众人离去,其它侍女们一起跪在外面随时候命,这时的朱见恺一个人坐在一边,默默的坐了很久,他什么也没想,只想好好的思想放空一下,心累比身累更累。
“爷……爷……”
不知道坐了多久,永王竟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耳畔传来锦绣的声音,他才微微一笑“锦绣……我怎么睡在这里了?”
“爷,你今日大婚,该和王妃享受洞房花烛夜才是,怎么就多贪杯了呢?明日一早还要进宫拜谢皇上赐婚,赶紧就寝吧”锦绣给王妃的两个陪嫁丫鬟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一起来帮王爷更衣,两个丫鬟倒也和她年纪相仿,都是聪慧伶俐的姑娘,立刻看明白了,赶忙过来一起搭手。
“你是谁?怎么府里不曾见过?”永王竟然靠近最小的丫头问了起来“在下小月,今日随王妃娘娘大婚进府,王爷自然不曾见过……”
“呵呵,小嘴倒也利落”永王一下子清醒了,是啊,今日大婚,他有王妃了,他的终身大事都被皇兄赐婚了,这份恩赐,居然是李贤宰相的千金小姐,这婚姻不是爱情,不是儿戏,是朱家一门一支社稷攸关。
“我的王妃呢?谁是本王的王妃呢?”他的视线转向身边的锦绣,这个跟随自己几年的姑娘,在风雨飘摇的危难时刻始终如一侍奉左右的人,为什么就不能成为自己的知己呢?怎么就不能给点爱的回应呢?
锦绣看到永王的眼神看着自己,深知床榻上呆坐了一整天的李沐秋正在仔细观察屋里的一切,她慌忙踱到床榻前“王妃也该起身更衣了”
李沐秋憋坐了一整天,此时此刻早就想起身了,无奈刚才那么多人在,她必须继续忍耐,可是眼前就是自己跟永王爷,剩下的就是近身丫鬟,所以也不需要再拘于礼数,连忙起身说道“爷,今天累了一天,明日一早还要进宫谢恩,咱们早点……早点就寝吧!”
朱见恺哪里愿意敷衍这个李家大小姐?他此刻的心情实在没办法继续坚持,但是醉眼迷离间,花烛灯火下,这位大家闺秀的端庄大方的外表,倒也像个美娇娘,却有那么几分姿色。
众人皆也识趣,都退了出来,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沉重。
“你……你叫什么来着?”朱见恺甚至连自己刚娶回来的王妃全名都不曾用心记下。
“生于秋天的雨天,闺字沐秋。”这大家闺秀居然说着说着还面带桃花起来,抬起眼睛多看了朱见恺两眼,这少年王爷没有任何让人觉得温暖的地方,整个人就是个冰窖一样。
“哦,李沐秋,我的王妃就是你,李……沐……秋……”永王就靠在床榻边上睡着了。
“爷,爷……”
李沐秋正沉浸在幸福感爆棚的节奏,怎么知道这位新郎官居然能这么说会话就睡着了,这洞房花烛夜可是一辈子最难忘的经历,这个日子过去了,就失去了那份幻想的色彩,她还是想尝试着喊醒身边呼呼大睡的新郎。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的命很好,天生丽质,聪慧伶俐,大明朝的第一宰相,两朝宰相,是她亲爹,权倾朝野,而她又是李家最得宠的千金,如愿以偿的没有嫁给别人,而是早就听闻有气魄的永王爷朱见恺,大明朝最英俊潇洒的王爷,这是多大的福分!
可这一刻,她一个人呆坐在镜前,不知道自己今后的日子会怎样,这个托付终身之人,是不是自己真正的依靠?能不能给自己想要的幸福?
夜深去,沐秋趴在镜前,看着自己的慢慢睡去,不知道背后那个人,是不是也有一丝一毫的爱意,这后半生还要和这个人携手走过,也不知道这冷若冰霜的人究竟怎么才能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