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说是不给老黄，但老人还是做了四尾，一人一份。
老人动手之前，第一凤深深地被震撼到了。
也不见老人有所动作，浑身一震，细微如丝线的真气喷涌，牵扯四尾活蹦乱跳的龙鲤升腾到空中。
在第一凤的注目之下，四个可怜的小家伙被定在空中，如同被摆放在砧板上一般，一丝丝凌厉的气机狂暴卷动，一片片鳞片刷刷飞落，再到之后的剖腹取鳃，一切只在眨眼间落幕、
至此时，龙鲤全身竟然没有一丝血迹溢出，皮肤外表竟未损伤一丝不该有的破损。
第一凤瞪大眼睛，带着极强的震撼，看着在被数十步开外的山涧冲洗的龙鲤，心中感叹不已。
凭借他四品的感知力，能发觉老人强悍无匹的控制力，无一丝无用多余，也不少一分不够，于微妙之下不经意间突显其强横。
这可真真是远超自己十里路那么远了……
“二品大宗师呐。”第一凤心中感慨万千。
越是近距离感受体会，越是能发现其简单至璞的玄妙，而同样的，心中对二品武夫的叹服也越高，不再是印象中单单一个高挂云端的境界名称。
烹煮了半个时辰，期间老人添加了不少第一凤耳熟能详的药草入味，心底也对这位亲切温厚的老人也越来越敬佩。
虽深处深山草莽，但这生活的格调境界，却绝不输于任何权贵世家，更或者，更要独到悠然。
饭菜上桌，四人落座，老人笑着说道：“凤公子别看这就四个菜一个汤，但一般人想吃到，却是极不容易的。”
“爷爷说的不错，一般人家就算得一龙鲤，却也不会加入如此多的药草，更不提其中数株地级药草了。”
“还有这白果鸡，以深山里的药草为食，更是对武者的体魄大有裨益，还可补充气血，强健筋骨……”
“再提这两道深山里的野菜，看似外表粗陋上不了席面，但其中味道……”
第一凤停顿了一下，看着笑而不语的老人，微笑道：“虽比不得天下人众所周知的一等美味，但也绝对逊色不了多少……”
“爷爷可真是一自在人呐，善得恬然于微妙，更能自得其中之大乐，真称得上是世外高人也。”第一凤由衷赞叹道。
“哈哈……”
老人畅怀大笑不止，看着眼神闪亮着神光的第一凤，自得笑道：“还是凤公子有大眼光，大见识，能识得老夫独处山林的玄异奥妙，不像某些家伙，每次来都大快朵颐不说，完了还撇着嘴大加鄙视一通，说我粗茶淡饭不上面，每日对着一群鸡鸭叨叨叨，都能淡出了个鸟来……”
“这把我气得呀，吃了我的喝了我的还来数落我，有这样的事么，有次吵起来后，这货非得拉着我去外面见识见识，说外面的世界多么精彩，小姑娘多么养眼，世家排场多么壮观，威势多么惹火拉风……娘咧，咱又不是不知道这些，都一把年纪了，那还能跟个入世不久的轻狂少年郎一般……”
第一凤静静听着老人的念叨，时不时抬眼看了看脸色颇为精彩的老黄，配合着老人的话，眼神中带着些许诧异，一副‘咦……没想到你丫竟然是这样的人’的嗤笑表情，看得老人更加开怀大慰。
紧接着又是一番兴奋至极的数落揭短，说到兴起之处，连带着挥手比划，眉飞色舞地忘情侃侃。
“哈哈……老黄也太逗了，”
第一凤笑得肚子抽筋，身子趴着桌子上，喘着粗气，笑着看看老黄，啧啧赞叹道：“厉害啊老黄。想不到你年轻时这般风流倜傥，简直就是一浪荡公子哥呐。”
“不过还真还别说，那位叫做如花的小娘子如此钟意与你，咋不半推半就从了人家这位黄花大姑娘咧，啊？哈哈……”
“嗯，当时我们都这样说他的，”
老人笑意更浓，回忆起年轻时候的风光，那段人生中最美好的峥嵘岁月，显得兴致高昂，更不提还有第一凤这位捧眼的良好听众，说到兴起之处，满是豪情逸致，脸色都有些涨红。
如烟的往事，似历历在目般，浮现心头。
“我们好几个都劝他，说你风流快意这么些年，一直不愿婚娶，这次这么大的好机会，不容错过啊。”
“可这家伙硬是梗着头誓死不从哇，那叫一个坚决，雷打不动估计也就这了，简直犹比天翻地覆都终不变君心，任凭我们怎么横拖硬拽，抱着柱子不肯去见人家。”
“后来呢？”第一凤眼中闪亮着小星星，脸上极为好奇。
“后来啊……”老人轻声呢喃了一句，似乎是在回忆，过了一会笑道：“黄兄的态度太过刚烈，抵死不从，那位如花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据说还为此大哭了一天，将自己锁在了屋里，两天都没吃饭呢。”
“后来曾传出来一句话，大意是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但我只要知道我喜欢你就好，就算你不接受我，我也要等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开始我们还以为只是当成个笑话来听，其中就数黄兄笑得最开心，甚至破天荒地请我们去城内最贵的酒楼喝了一顿好酒，说是庆祝庆祝……”
“渐渐地，我们便将这件事忘却了，也没人再提，不久之后，我们几人便商量着一块跑江湖，做那风光至极的大侠，这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直到后来，我们才听说了这位如花的消息，苍颜白发……真的等了黄兄几十年呐……”
“终生未嫁人，现在，已经去了好多年了。”老人说到这里，脸上有些惆怅，有些对光阴逝去的嗟叹，有些感伤。
“嗯，这位平凡的女子……”第一凤想了一会，轻声道：“虽说外貌不好看，但只是这一敢爱敢恨，至死不渝，为了一个没有结果的苦苦等待，以至于宁肯孤老一生也甘之坚守，这种操守，替她感到惋惜之余，还让人钦佩……”
“不过，就是不知这位可敬的女子，在孤灯独寐之时，是否后悔过。”第一凤轻叹一声。
老人摇摇头，谓然道：“情至深处，知悔不愿悔。”
老黄定定地坐在那里，脸上面无表情，盯着桌面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来！不想这些陈年旧事了，尝尝我这自酿的好酒。”
老人笑了一下，挥去着略带沉闷的气氛，亲自拍开酒坛封泥，顿时一阵浓烈的香气弥散在整个屋子里，便是愣神的老黄也被吸引了过来，眼神有些火热。
老人亲自倒了四杯，有些自得地笑道：“我这酒，不同于寻常五谷、果品酿造的酒水，是以天级灵草为引，摘自这曼黄山上的野生黄灿果和其他灵草酿成，味道浓厚不说，还对身体大有好处，来尝尝……”
第一凤端起酒杯浅尝一口，入口醇香，滑过喉咙时一片辛辣，缓缓流下肚后，顿觉腹中一片灼浪热气滚荡翻涌，不自觉运转真气才将这股浩然的气息压制下去。
甚至他都能感受到体内气机的不绝涌转，似乎对这酒中的灵厚药力带着一丝欢雀的喜爱。
“真是不简单。”第一凤由衷赞叹着。
这句倒不是奉承的言语，老人的酒水是真的不错，同他在逍遥岛上时偷偷顺走二爷爷的酒水相比，也不遑多让。
虽然肚中没有以前那么动荡得厉害，但这并不能说老人的酒水不如二爷爷的，只能说他以前境界低，承受药力的能力不如现在强悍而已。
“那可不。”
老人听到有人对他的酒水赞叹不已，脸上立马浮现了一丝得意，恍如受到父母夸赞的小儿一般。
他瞥了瞥旁边慢饮慢酌的老黄，笑道：“要说我这里有什么没被黄兄贬低过的，那就是我这自酿的好酒了，嗯，现在还要加上我那池塘中的宝贝，奶奶滴，这可真不容易啊……”
第一凤笑了笑，对老人的感慨深感理解。
要是自己喜欢得意的东西到了别人嘴角都成了下流玩意，成了被别人不屑一顾的不上档次的货色，自己要是还能高兴，那可真是白日见鬼了……
酒足饭饱后，老人带着微醉的酒意，问起老黄怎么又来了，说他是不是来收刮他的好酒来了。
老黄果然很光棍，直接朝第一凤挑了挑眉，意思是接下来看你表演了。
第一凤心底暗骂了一声这个懒得要命的家伙，正了正神色，抬眼朝老人轻笑道：“其实这次来拜访爷爷，是小子的意思。”
“自从听了老黄说起好多关于爷爷的风光事迹，说您早年同他一起纵横江湖数十载，抬手间天下风云变幻，身处江湖浪尖之上独舞逍遥，天下英雄莫敢阻挡，神威盖世，俯瞰世间云波诡异，轻轻踏步一下，整个天下都要抖三抖……小子对爷爷倍感崇拜叹服。”
“正巧前日遇到了些难题，又听老黄谈起了和爷爷您一起睥睨天下，叱咤风云的豪雄岁月，便在今日过来拜访了……”
“这家伙真的这么说的？”
老人脸色微醺，瞪着眼睛满脸不相信地看着嘴角直抽抽的老黄，诧异道：“不应该啊，从这老货嘴里哪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啊……”
老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