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连绵数百里,当地人称呼其为‘青山’。
后来大奉重新编阔地理标志,也没有重新命名这连绵的山脉,依旧沿用青山的称谓。
多少年过去了,本土民众也都习惯了“青山”的叫法,便一直没有再改换。
虽说青山匪盗猖獗的大名传遍周边各地,但往来的商客还是络绎不绝。
没办法,除非多绕数倍的路程,虽说也能远远避开青山的范围,可自家的商货颠簸不得啊。
尤其是一些时令特产,还想着运送到大奉的偏远地界,从中赚取个差价。
要是耽搁十来天,那差距可就大了。
是以,尽管此地匪盗声名狼藉,远超大奉其他地区,可商人都有个侥幸心理,或是自负其商队保卫力量足够多余,仍是有大量过客从青山过境。
不就是胆量嘛,哪个长途商队的头脑人物不具备?
再者说了,大奉的民风之凶悍,以及尚武风气之广热,也让更多的人想尝试尝试青山的凶险程度,是不是真就如传闻中的那般凶名在外。
总有人不服气不是,见识见识才算响当当的好汉嘛。
第一凤视线所及,便看到一支大约两三百人的商队,在前面徐徐挪动着。
两旁有近百人的护卫手持兵器环卫左右,各个神情严肃,小心翼翼地张望巡视着。
毕竟已经到了青山的外围地界,尽管心底并不惧怕这些传闻中个个如狼似虎的悍匪,可蔑视归蔑视,做好防范总归没有坏处的。
要是身处匪盗的老窝还仍旧浑不在意,吊儿郎当地,不将其放在眼里。
这样做得太明显的话,岂不是太看不起他们?也太对不住这些悍匪的赫赫凶名了。
第一凤一声令下,三十来骑速度不减,直奔依靠骡马负重商队开去。
等到近前时,商队后方的护卫已经转向,持刀列阵,如临大敌般紧紧盯着第一凤等人。
眼神不善!
第一凤勒紧缰绳,在距离商队数十步的地方停下,望着将他们数十骑当作敌人的商队护卫,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最后还是王德业拨马上前几步,笑着解释了几句,表示自己等人只是从此处经过,没有半分歹意后,这些护卫的神情才有所缓和。
不似刚才那样紧绷,但仍是持刀戒备着。
很快有一骑调转马头飞快向着前方驰去,似乎是前去报信去了。
很快一位胖脸中年男子骑马跑了过来,驱马从商队中向前几步,拱了拱手,道:“几位朋友勿见怪,委实是身处此地大意不得,还望多多包涵一二。”
见有人出来答话了,王德业也拱手回礼,笑着说道:“不碍事,小心点总是没错的……不过我们着急赶路,还请老哥行个方便,将队伍靠到一旁,好让我等过去。”
胖脸男子微微蹙眉,转头看了看这股人马中为首的少年,心底比较了一下自家商队的护卫力量。
琢磨一番后,觉得自个不必如此担心,便吩咐商队靠边,好让这些人马先过去再说。
王德业抱拳致谢,扭头朝第一凤轻声道:“方公子,可以过去了。”
第一凤点了点头,笑着朝胖脸男子打了个招呼,骑着马缓缓前行。
望着旁边一个个正打量着他的商队人员,心底感慨着此地的凶险,绝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似乎,也很有趣嘛。”
穿过商队,第一凤回头瞅了瞅,想着前面是不是还会出现这种借路的活计。
轻轻夹了夹马腹,直奔前方驰去。
王德业打了个向前的手势,招呼众人加速赶路,顿时,马蹄阵阵,一片烟尘翻滚着涌向远方……
好久之后,一个掩着口鼻的瘦弱老头在烟尘中露出身形,口中骂骂咧咧,驾着马车跟了上去。
众人一路驶去,期间也遇到了几股商队。
这些商队大多都很好说话,耽搁片刻后便能继续赶路。
眼见已经进入匪盗活动范围内了,第一凤心底也渐渐升起了一丝警惕,神情不似那般懒散随意了。
听王德业介绍说,这里的小股匪寇一般也就几十来人。
其中夹杂着一些品阶不高的低阶武者,成不了太大气候,算不了什么,拦路打劫时也都一窝蜂地全部冲了下来,嗷嗷叫地撕喊着,气势倒是挺足。
不过也只能吓唬一些乡野民夫,遇到那些瞅着好欺负的才敢下手,欺软怕硬,专挑软的捏。
他们全靠声势和人数,以此勒索些小鱼小虾,至于其他的嘛……不值一提。
大奉民殷国富,也很重视全国各地往来的疏通交流,以致每年朝廷都会拨缮大量款项,交由专门负责疏通河运与官路维护的路造局,来进行统一管理运营。
这极大方便了王朝东西南北各方民众的交流,促进了各个郡县的发展繁荣。
眼下青山中的官路便很宽敞,虽比不得平原地区那般宽敞平坦,但是也足够三辆马车并排行驶了。
越往里深入,已经可以见到路边散落的破烂瓷器,腐蚀严重的皮毛织品等物。
一些被武者破坏粉碎掉的石头,零零散散铺在地上,树干上被兵器劈砍的印痕,以及斑驳干涸的深黑色血迹……无不显示着此地曾发生过的无数次惨烈厮杀。
三十来骑平稳前行,一人一骑,没有那些小说中令人咋舌的一人双马,甚至三马,或者更多。
一方面是因为大奉王朝的马匹等军用物资管制严格,除开用于军队的调用匹配,大奉境内的数十处膏腴马场,一般不对外开放。
当然,这些都是对于普通民众来讲的,那些有门路的权贵功勋们,自然不在囊括范围内。
而另一方面,就是此地身处南方,河流交错,水舟快捷便利,朝廷的马场以及下面私营马匹的民户不多。
王德业在剑州经营了十几年,拼了老命也才凑够了三十多匹大马。
而为了此番北上,这些家底儿几乎全部被他掏了出来,只是为了讨好这位“方家大少”。
要不是第一凤所冒充的家伙,其身份的份量够强够重,他也绝不会如此豪迈决绝。
要不然,此番长途行程中,光是马匹的折损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更不提三十来壮汉的吃喝用度……这人吃马嚼,绝对会让他伤筋动骨。
而且是大动,绝对会是致命的。
第一凤没有将马的速度完全释放出来。
马匹还是需要涮鼻饮水的,要是掉膘太严重,能不能顺利到家就要两说了。
这与他的本意不符,自是不会杀鸡取卵。
众人在一条山涧旁休息时,凭借四品武者的敏锐感知,第一凤发现了正躲在数百步开外,形迹鬼鬼祟祟的三个人。
三人时不时探头张望过来,嘴唇微动,不知嘀咕些什么。
不过想来也是商量着要不要对他这伙人下手。
很快,三人之中的一个瘦子离去,其他两人继续在石头后面躲着,偶尔向山涧这里瞄一眼。
见到有一人前去通风报信,第一凤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微笑,心底暗暗振奋着。
“似乎……这股贼寇有些门道啊,区区一位望风的小喽罗,见到这么多人马彪悍的队伍也敢决定报信下手,很是自信嘛。”
第一凤表面上不动声色,端坐在石头上,安静饮水歇息。
雪樱不着痕迹地向第一凤靠了靠,原本秀气的脸庞已经隐隐带着一丝杀气。
第一凤朝少女微微摇了摇头,笑着示意不碍事,不用太紧张。
与少年相处多年配合默契的雪樱才稍稍收敛杀机,只是眉头仍旧轻轻皱着,暗暗恼怒这些不长眼睛的蟊贼自找不快。
很快休憩完毕,伴随着一阵阵马匹嘶鸣打着响鼻声,众人纷纷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缓缓行进。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霞光透过山林缝隙投射在官路上,将众人的身形拉的老长,丛林中不时飞起一群群归巢的鸟儿,从众人头顶掠过时响起一声声清脆叫声,官路上只剩下马蹄奔行的踩踏声,更显得山林空旷沉寂。
队列上空,突然传出一声与刚才飞过的鸟群,异常迥异的响亮声音。
听到声响的第一凤猛然抬头,望着在空中盘旋的熟悉身影,笑的很开心。
迅速打了几个手势后,空中的白色神骏再次鸣叫了几声,叫声比之前明显欢快些许。
似乎是配合第一凤一般,在上空滑翔舞动出几个优美姿势,然后飞快朝天边略去。
第一凤看着小白远去的方向,轻轻笑了笑,心底思量着刚才小白传来的讯息。
在得知前方大约有一百七十个贼寇,而且还埋伏在官路旁边时,第一凤心底的第一感觉不是害怕。
对于敌方人数是自己数倍的贼人,没有丝毫怯意,只是对他们的大手笔感到惊奇而已。
“太看得起自个了!”
第一凤有些无语,自己总共才三十三个人,你丫竟然出动近两百个人手来打劫,还她娘的是埋伏在一旁。
偷袭啊,这可是偷袭!
作为一名打家劫舍的行家里手,好歹有些胆子成不?
这么多人都不敢正面拦路,传扬出去还混个屁呀,是爷们不是?
王德业似乎也发现了情况不对劲,实在是太安静了。
望着丛林里被惊起飞走的鸟群,转身朝着第一凤温声开口,道:“方公子,前面有些不对劲,要小心了……”
第一凤轻轻点头,说知晓了,神色却依旧如常,一脸随意不放在心上。
王德业见到少年对自己的话不理不睬,暗暗无奈的同时,只得扭头朝身后众人告诫了声,然后目光炯炯地盯着前方丛林,细心探查着可供埋伏藏人的地点。
骑队速度渐渐放缓,马上的护卫也都纷纷抽出随身兵器,各个神情紧绷,左右环视着,隐隐将第一凤护卫在中心区域。
似乎是觉得对方已经有所察觉,再埋伏下去也没甚大用,贼匪头子下令展开了攻势。
咻!
林中突然射出一支响箭,在半空炸响开来,声音震颤,响彻整片山林。
然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响彻山林的嘶吼喊杀声,一个个埋伏左右的贼寇一窝蜂全部冲出,惊起一群群飞鸟,慌张拍打着翅膀向着远处逃去。
从听到响箭的声音时,王德业便意识到坏了,没想到真的有贼匪敢在他头上动土。
所幸他早有准备,倒也不显慌乱。
王德业沉声呵斥着众多护卫做好应对,随即从马背飞快掠向第一凤身边,持刀迎向贼寇,气势节节攀升。
一脸无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