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言，你不是说想要和我一起去看碧海蓝天和日出日落吗？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甄武凡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双手抱着穆言的手。
“咳咳，好啊，我有点等不及了呢！“
穆言硬硬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他的脸显然比之前憔悴了许多，声音也变得更加虚弱了。
“穆言，可以讲你的童年给我听吗？“
“我的童年？只是一段灰色的记忆，没什么可讲的。”穆言看到甄武凡双眼中强烈期待的目光，又说道，“咳！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就讲给你听吧。“
“我只是想更加了解你，如果勾起了你伤心的过往，那就别讲了，我不想让你不开心。“
穆言看到甄武凡一脸期待的表情中略带失望，他微微笑了笑。
“其实也没什么，我可以讲给你听。”
听到穆言这么说，甄武凡忽然眼前一亮来了精神。
“我小的时候，家里并不富裕。父亲是国企单位的职工，母亲没有工作。
母亲是个爱打扮却不懂得节俭的人。父亲那时非常顾家，把工资全部交给她打理。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所剩无几，可是父亲从来没有埋怨过。在我八岁的时候，母亲跟着一个富商跑了，从那以后我门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刚开始，父亲只是借酒消愁。后来他就对酒精产生了依赖，每日都喝得烂醉如泥，还经常无缘无故地打我。那时，我好恨我母亲。如果她不走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那样的日子持续了三个多月之后，父亲终于打起精神上班去了。可是后来，赶上经济危机，他随着大众下了岗。为了供我上学他不得不学着人家下海经商。期间，也是起伏跌宕。
后来，父亲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开始没昼没夜地加班，他的精力就很少放到我身上了。慢慢的我成了没人管教的孩子，放纵自己，我行我素。每次在大街上看到别人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的，我就好羡慕。
我的父母从来都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一个完整的家，一个关心的眼神，一句温馨的话……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我见过一个男人被伤害之后的样子。所以我从不真心待人，我也从不奢望能得到别人的真心，尤其是女人。
能遇见你，是老天对我的眷顾。“
甄武凡把脸埋在穆言宽大的手掌里，静静地听着，心里隐隐约约的疼。
“至今，我跟父亲的关系……还不如陌生人来的密切。他在地球的另一端，住着别墅，开着豪车，搂着金发美女，早就把我置于脑后了。在我看来，现在的他除了有钱一无所有。他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
“你的父母这样对你，你哭过吗？“
“哭？自从父亲丢下我独自去了美国，我就忘记了该怎样去哭。我暗自发誓，我这辈子不会为任何人流泪。“
“如果我死了？“
“哼哼，你又问了一个可笑的问题。你我都没有选择的机会了，这辈注定会流泪的那个人是你。“
甄武凡一下子抬起了头，一动不动地盯着穆言的眼睛，生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
“不要乱说，你不会有事的！医生说过，你只是处于观察期……“
“病人的家属出来一下！“
话音未落，医生便开门喊到。
甄武凡和穆言相互对视了一下。
“去吧。告诉他，你是我弟弟。“
穆言说完冲甄武凡轻轻一笑，目送他出了病房。
“你跟患者什么关系？“
甄武凡有点心虚，他咬了咬唇缓缓道。
“我是他……弟弟。“
“哦，还有其他家属吗？”
“呃，他们都在国外。”
“这样啊，那我给你说一下吧。昨天的样本检验结果出来了，请你做好心里准备！“
甄武凡的心里开始慌乱起来，他害怕听到医生的下一句话是个坏消息。这一刻，他真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检验结果为HIV阳性。“医生见甄武凡情绪变得激动，连喘息都不规律了，安慰道，“先你别紧张，这个病不是不可以治，但是得看患者的配合度，另外需要家人无微不至的照顾。“
“只要能让他康复，让我什么都可以做！“
“现在最主要的就是稳定好患者的情绪。所以，你要先控制好你自己。“
“嗯，我知道了。“
甄武凡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心里凉了大半截。
他径直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看着里面的自己，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脆弱。
泪水悄无声息地涌了上来。甄武凡不甘心就这样让泪水夺眶而出，他强忍着，恨不能一口气地把那些眼泪全都吞到肚子里。
“穆言，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他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然后用衬衣袖子拭干了挂在脸上的残珠余露。
“这样是不是会好一些？“
甄武凡勉强冲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然后穿好防护服回到了病房。
“回来了？“
“嗯！“甄武凡故作轻松地冲穆言笑了笑。
“是不是出结果了？“
“嗯。“
“坏消息？“穆言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毫不在意道。
“……不，不是坏消息。医生说，只要你配合治疗很快就能康复的。你只需要每天保持心情愉悦，遵从医生的叮嘱，做到好好吃饭就可以了！“
穆言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甄武凡的头。
“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想跟你说件事。“
甄武凡不知所以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呆呆地望着穆言。
“我可能陪不了你一辈子。不过，我死后能留下一笔钱，我希望你能够接受。“
甄武凡望着穆言轻轻地摇了摇头，。
“除了你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你好好的，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就够了。我不允许你有事!“
穆言看着甄武凡坚定的眼神，微笑着说：“嗯，我会好好的。“
“嗯，要好好吃饭哦。“
甄武凡露出了天真灿烂的微笑。
“好想触碰一下你现在这副可爱的模样。“
穆言用手背轻轻抚过甄武凡白皙的脸颊。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面带黯然。
甄武凡抓过了他的手，并把整个手掌都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两人感受着彼此的温度，脸上都露出幸福的表情。
他们多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因为那样的话，人生就不会再有生离死别，人们也不用再畏惧未知的事情。
“我不想跟你分开，就这样陪我一辈子，好吗？不离不弃。我希望你快点好起来，就算是为了我们的未来而努力，就算是我个人自私的要求，答应我好吗？“
“嗯，我答应你。“
“说了就要做到，不能骗我！“
穆言长舒了一口气。
“嗯。“
“我爱你！“
甄武凡激动地抱住了穆言。
日后的某天。
“穆言，快看今天我给你做了什么菜！“
“西蓝花？“
“嗯，你不是说你除了肉你最喜欢吃的就是西蓝花吗？“
“我只是好奇，你平时笨手笨脚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会做这些的？“
“嗯，一直都会啊。”
穆言不以为然，浅笑了一下。
“别管这么多了，快吃吧，没有毒。“
穆言接过碗筷，欲言又止。
“怎么还不吃？难道要让我为你啊？”
“为了我做这么多，值吗？“
“你说什么呢？是不是发烧了？“
“值吗？”
“不值吗？”
“后悔过吗？“
“没有。“
“真的？“
“假的。”
甄武凡故意拉长音调抬高音量道。
穆言哑然失笑。
“等你好了，我们要去很多美丽的地方。一起拍照，一起玩耍，一起吃遍各地的小吃！我们白天可以在海滩上晒太阳吹海风，晚上可以躺在草坪上仰望星空看萤火虫。真希望那一天能够快点到来。“
“嗯，我也很期待呢。最近感觉身体好多了，我想我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嗯，加油！快点吃饭，多吃点会好得快。“
“嗯！“
窗外明媚的阳光打在穆言的脸上，衬出那一抹苍白。
“如果我出院了你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给你一个胜利的拥抱！“
“我们结婚吧。“
甄武凡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去美国，我们登记结婚怎么样？“
“真的……可以吗？“
“哼哼，难道你觉得我会骗你吗？“
甄武凡摇了摇头。
“不……我只是觉得……哈，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他喜极而泣。
“哼，真是个傻瓜！“
穆言伸出手揉了揉甄武凡那软软的头发。
甄武凡喜笑颜开，笑得像个孩子。
“你开心就好。咳咳……“
“穆言，你怎么了？快喝点水！“
说话间，甄武凡赶忙把水杯递到了穆言的嘴边。
穆言微微啜了两口便不喝了。
“我没事，可能有点受寒吧。“
“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别总让我为你担心！“
“嗯，知道了。“
“快躺下好好休息！“
穆言躺下身，扭头将视线移向了窗外。
“我真想知道，今年的冬天还会不会下雪。“
甄武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你也会问幼稚的问题。这个冬天才刚刚开始，怎么可能会不下雪？“
“那我们可以一起堆雪人、打雪仗了，是吗？“
“嗯！“
甄武凡满心期待地点了一下头。
“我们终于可以制造一段专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回忆了，是吗？“
“是啊。“
甄武凡微微一笑，看向穆言。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无论幸福还是不幸，都让我措手不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