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手里扑腾的野鸡,姬宓拍掉身上的鸡毛,暗自发誓,一定要早日学会法术!
还好她曾经专门学习过厨艺,对宰杀动物有着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饶是如此,那野鸡凄惨的叫声也刺得她头晕耳鸣,半晌才恢复元气。
包裹里有一些盐巴,她就地取了些材料,洗净了塞入鸡肚,涂抹鸡身,用荷叶包成一团,系了根草绳,将调好的泥巴慢慢糊好,放入炭火中煨烤。
焦黑的柴木亮着星星之火,可怜的兔子惨遭分尸,伤心的阿莫呆滞地杵着手里的木棍。
肚子饿得扁扁的,喝再多酒也抵不住饿。
可是烤坏了兔子再去蹭饭,实在太没骨气了!
鼻间忽然传来一阵香气,尚未午食的肚子顿时咕噜作响,他抽抽鼻子,忍不住顺着香味一路找去。
香味源头,绿树环围,中间的空地上坐着一个纤细的,有几分眼熟的背影。
听到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还有那仿若热水烧开一样的咕噜声,姬宓的脸上带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她头也未回,不慌不忙地温言招呼道:“那边的客人,若是饿了不妨坐下来一起享用。”
举止之潇洒随意,这森森林地硬是被她坐出了闲庭一般的风、流,阿莫是个粗人,没有察觉到这份不同寻常的洒脱,见到主人招呼,立刻就坐到她对面,眼巴巴地盯着她手里裂了一道缝的……黄泥巴块?
“这是什么?”他对着两只眼,像只憨态可掬的小狗在讨食。?▽?
虽然不曾见识过此物,但鸡肉的香气却骗不了他的鼻子。
姬宓唇角轻扬,“此物名为叫花鸡。”她右手用荷叶沾着黄泥,封好那一道裂开的缝隙,从裂缝里渗出的香气很快就挥散在空气中。
阿莫挠了半天头,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你是怎么做的?”
姬宓也没有什么遮掩的想法,她语调轻柔地告知:“将蘑菇等自然香料洗净了塞入鸡肚,涂抹好盐,用荷叶包好,再用黄泥密封,放在炭火中煨烤,待泥干即可。”
阿莫眼神大亮,泥烤好啊,泥烤就不用担心烤焦了,而且用炭火烘烤就不用担心火灭了,这玩意比烧烤简单多了,而且做的东西这般香,不学简直对不起自己啊!(☆_☆)~~
“阿宓姑娘,你教我怎么做叫花**,我以后天天给你逮野鸡逮兔子!成不?”姬宓噎了一下。
“不用了,你想学就跟着我学好了。”用树枝敲打了一通,确定湿泥已干,姬宓用荷叶包住泥块,猛地往地下一拍,泥巴四散开来,香气随之倾泻,她解开草绳,枯黄的荷叶完整地展现在眼前,枣红明亮,板酥肉嫩的叫花鸡就横躺在正央。
取出吹雪,将鸡肉一分为二,用干净的荷叶分别包住,一半递给阿莫,一半留给自己。
阿莫爽利地接过,张嘴咬了一口,解下腰间的酒囊递到姬宓跟前,“阿宓姑娘,你请我吃鸡,我也请你喝酒!”一脸憨直地表示他准备等价交换的意思。
姬宓笑着摇摇头,“我不喜饭时饮酒,若是冷了再向你讨要。”
阿莫本来脸色有点垮,但转念想到她还是一个姑娘,不能当那些男人一样对待,自己请一个姑娘家喝酒本就不大妥当,也就没再纠结。
他收回酒囊,用嘴顶开塞子,凑上去就是一大口,油腻腻地囊口……
姬宓:“……”
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喝到这酒囊里的酒了。
阿莫大快朵颐,很快就吃完了自己手里的,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边吞口水边瞅着姬宓手里的那份,那绿油油的眼光让姬宓不得不加快了速度。
姬宓:我咬过了(=_=)阿莫:(⊙▽⊙)
姬宓:我吃了一半了(╯︿╰)阿莫:(^人^)
姬宓:我吃的差不多了(︸_︸)阿莫:(-︵-)
姬宓:终于吃完了!(〒_〒)
连着喝了好几口水才咽下哽住的那口鸡肉,姬宓第一次觉得,原来吃饭是这么受罪的一件事。
阿莫幽怨地缩回去,姬宓揉揉心口,有种自作孽的感觉,“你再去抓只野鸡来吧,兔子也行,我教你怎么做。”
那八辈子没见过肉的表情实在很渗人。
她话音尚未落下,阿莫嗖地就蹿进了树林,姬宓无语地望望天,忽然又觉得很美好。
很快,姬宓就体会到了“自作孽不可活”这六字的真谛。
贪吃的阿莫一共带回了八只兔子,四只野鸡,姬宓算算自己的工作量,自觉有心无力,只好支使着阿莫去做苦力,让他亲身实践实地学习,最后才将将按时完成了这庞大的任务。
领着用草绳串起来的所有鸡兔,阿莫笑得嘴巴都咧开了,刚向姬宓表示完感谢,就迫不及待地跑去车队炫耀去了。
听到从车队那边传来的欢呼声,她灭了零星的火星,提了包裹也向回走去。
托阿莫之功,“叫花鸡”事件后,姬宓翻身农奴把歌唱,在车队受到了空前的欢迎,在她又几次出手展现了自己不俗的厨艺后,成功成为车队的御用主厨,一帮汉子天天涎着脸问她下餐吃什么,凶残地将沿途所见的动物一网打尽(为小动物们默哀),就连原本一直排斥她的少女们,也吃人嘴短,很少再找她麻烦。
这让姬宓很是满意,连带着对孙裕的态度都不再那么生硬,虽然孙裕的关注给她惹来了不少软刀子,但不可否认,他的存在也在很大程度上给予了她便利。
第十天,车队来到了香镇,一个以制香贩香闻名的小镇,那些精致的香粉与奇异的芳香,惹得这些少女强烈要求结伴采购,温柔风、流的孙筹公子充当了护花使者,而姜觉则安静地留守队伍。
马厩。
姬宓正在跟“丹墨”交流感情,为了养好“丹墨”的精神,她特别嘱咐饲马的伙计用最精细的粮草好好喂养,这马跟着她一路走来,也算是患难之交了。
“阿宓!”孙裕突然从背后蹿出来,讨好地笑着。
拍拍“丹墨”的头,姬宓侧首,一脸“有事快说”的表情。
孙裕难得地扭扭捏捏,害羞地从袖子里掏出一盒香粉,红色的圆盒表面画着精美的兰花图案,釉色光滑,非常精雅。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这些。”这少年一直明晃晃地向她昭示心意,姬宓已经婉言拒绝了多次,却还是无法扑灭少年固执的倾慕,距离冲城已经不远,看来是时候强硬了。
孙裕却倔强地递着,姬宓深深地看着他,一直看着,直到他攥着衣袖僵硬地收回手,低头咬着唇。
这是他精挑细选的礼物,在他心里,只有她才配得上这幽幽的兰香,值得起这奢贵至极的价格,他知道她不曾欢喜他,也知道她这些天来只是假装放松,她一心想要飞走,他不敢强行困住,只能迂回着期望能打动她,却做的都是无用功,真是可笑极了,小公子也会有今天。
那藏在心底深处的火苗,无声地放大了一点。
“便是不用,收着也好。”强硬地将香粉塞到她手中,他甩袖就走。
姬宓摩挲着表面的兰花,面无表情地向后一扔,圆盒滚进稻草中,只露出一个小角。
她自顾自饮下一口水,走出了马厩。
“阿觉,你觉得,那位阿宓姑娘是个怎么样的人?”不远处,姜宛儿温柔的声音从车中传出。
姜觉僵木的脸有着细微的生动流过,“谨慎、聪明、心狠手辣、戒心很重。”
姜宛儿轻叹,“和我想的一样啊。”
姜觉噙唇,没有答话。
“阿裕也很可怜,第一次动心居然爱上这样的女子,阿觉,你觉得我该不该帮一帮他呢?”话中像是藏着无尽的深意。
姜觉低着头,“阿觉不知。”
姜宛儿美丽的唇线中逸出一丝叹息。
“阿觉,连你也惧我了。”这声音如此多情,仿佛柔弱无依的女子在向爱人倾诉幽怨的情意,姜觉一动不动,他怕自己这一动,就万劫不复了。
马车内再也没有任何声响,姜觉维持着这个姿势,一直等到与她同车的少女们归来,才无声地离开。
姜宛儿的笑容更加温柔了。
“宛儿,你今日不曾亲日去见识真是太可惜了,香镇的花儿可是香名满天下呢!”活泼多话的苗秀珠刚上车就忍不住开口叹道,语中满是遗憾。
姜宛儿轻咳几声,声音温婉如水,因着几分沙哑更惹人心疼,“你们去了便也是代替我去了,从你们的言语中,我已能想象万花齐放美若何斯了。”
“是呢是呢,阿容你最是会说,快与宛儿讲讲我等今日的所见所闻。”少女们嬉笑着推推顾容,娇嗔亲密。
“别闹!等会再说,宛儿,我为你挑了一盒木兰香的,只有这般灵秀的花,才配得上你这样灵秀的人。”顾容打下左右推攘的手,笑着从袖中拿出一盒画着木兰图案的香粉,纯稚地赞美着。
“只有仙人才能称之为灵秀,宛儿何德何能当此赞誉?”姜宛儿温和地嗔问,眉宇间丝毫没有骄傲与自得之色。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我若是你,定然大大方方地向人炫耀,偏你一心想着谦虚和遮掩。”
这话里的酸意惹得众人纷纷发笑:“你当谁都和你一样不害臊呀!阿珠果然最俗了~”
“我也从没见过比宛儿更般配这二字的女子了。”顾容掩唇一笑。
“不要再说这事了,还是为我讲讲香镇之花吧,我已神往许久了。”姜宛儿羞涩地垂着头收下,遮住了眼底的平静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