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行抱着母亲尸体大哭了一阵之后,将母亲抱出废墟,在一处开满鲜花的小土坡上拔草挖坑,简单埋葬。而后跪在墓前,时而哭泣,时而发呆,直到夜色将半,才被一阵寒意惊醒。自中午开始便滴水未进的李知行腹中咕咕作响,虽说已是春末夏初,但此时狂风渐起,夹杂着些许雨丝,打在身上,遍体生寒。在饥寒交迫中,李知行心中却陡然清明,以前听说书人讲的豪侠传说在脑海中浮现:黑袍人还有个天下第一的师傅王洞玄,还有整座天门山的仇人,王洞玄更是连续被推为武林盟主三十年,带领江湖正道讨伐魔教十五年。恐怕很快会有别人来,我只剩一个人了,娘说去吧是要我逃命。
李知行又磕了三个响头,说:“娘,我走了,不管别人说什么魔道正道,你说他们是坏人他们就是坏人,你说我爹是大英雄,我也要做大英雄,杀光坏人,为爹娘报仇!”说完话,李知行起身抬头,只见天空如被一块漆黑巨幕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不见一点萤火,阴风细雨,好像从地府刮出,直欲吹散人的灵魂。李知行走入村中,在一间没有完全塌下的房屋中找到干粮清水,吃了一些,剩下的用油布包住,带在身上,然后出村,向着青城剑飞去的西方走去,他知道那儿有一座青城山。
刘家村的血案终于惊动了官府。头天在亲戚王老头家帮着修葺房屋的刘天印被王老头打来的两壶酒放倒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迷迷糊糊醒来,着急的往家赶,还想着媳妇不要让我跪搓衣板,远远看见一片残垣断壁的村子,惊慌不已地跑回自己家中,在土坯瓦砾中扒出媳妇和两个孩子的尸身,伏地痛哭。嚎啕之后,完全不知发生何事的刘天印急急跑去告知亭长,只当是强盗劫财屠村,亭长报知县衙,县令急点五十捕快随亭长赶赴刘家村。查勘现场之后觉得不像是强盗劫杀,收罗尸体经刘天印辨认后发现少了李知行一家母子,多了一个不明身份的老头。玉帘枝墓被发现,证实李知行还活着,但是不知所踪。
县令留下三十名捕快留守巡查,回到县衙后即发出两份公文,一份由驿卒送往州府,一份差人送至巡防营,已备不时之需。如此过了五日,州府终于回函,却是命令掩埋尸体,清整废墟,并发榜公示强盗已被剿灭,安抚民心,不得滋事云云。随公函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名六扇门捕快,衣襟两侧银线绣成的双刀图案,表明他的身份正是朝廷专为处理江湖事务的六扇门大衙门中的银刀捕快,官居从五品,比自己高出一大截,县令对其恭谨有加,不断旁敲侧击,银刀捕快只是让他照州府公文办事,不可多问一句,更不能节外生枝。
银刀捕快姓张,名云雷,乃是六扇门六名金刀捕头之一贺文礼的下属。张千云离开县衙之后,便纵马直朝刘家村奔去。远远看见村外小土坡上站着四人,张云雷便下马步行,走到坡上,站在一名蓝衣中年男子身侧。两人俱不说话,只听身前一名站在玉帘枝墓前手握折扇的华服公子说道:“可叹天不早生我二十年,无缘得玉帘枝仙眸一顾,更无缘与魔主李狂歌把酒相交,真是天不怜我,不惜我心啊。”
与他对面而立的红衣妇人呵呵一笑,说道:“若真让你早生二十年,怕你听到李狂歌的名字还不得吓得屁滚尿流。”言罢掩口而笑。妇人肌肤嫩滑,分不清年龄是三十还是四十,但此时故作娇羞姿态竟是丝毫不输少女,别有一番妩媚。
“是啊是啊,就算不能与他们二人相交,能够与蒿阑仙子一起屁滚尿流,我也心甘情愿了。”华服公子以扇击掌,摇头赞叹。
红衣妇人一怒之下迈上一步,似要爆发,却被一直站在旁边的高大道士拦下,退步怒视。高大道人稽首道:“无双公子,此次魔女伏诛,本是幸事,但石兄殒命,更全村遭屠,可知魔道余孽的狠毒。此事还需多谢无双公子顾全大局,没有累及天门山的名声。”
这华服公子,便是穆无双,当下六扇门总部头,三品刑部侍郎,看他年龄只有二十几岁实在匪夷所思。但若知道他是前朝宰相之子,却并未依赖士族举荐为官,而是三年前摘得文武双状元,年纪轻轻,做此高官也就理所当然了。
穆无双不再废话,直言道:“白真人,为了不再发生类似惨剧,玉帘枝之子你们就别再追杀了,一切有六扇门接手。”
白真人也不客气,“好,河北道胡员外家去年的灭门惨案,连贯四州三省的掳女案,以及六年前进贡皇宫的珍宝失窃岸,参与其中的二十四名江湖败类,十日内会尽数被送进六扇门。”
穆无双再次击掌叹息:“江湖果然是别样精彩!请白真人转告洞玄真师,无双谢过。”
白真人稽首告辞,与蒿岚仙子拔地而起,凭风飞掠,眨眼间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