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楚慕辞从外游历回来——虽说是游历,不过是道凡间玩了一圈罢了,刚回到梓卿亭,便有门生纷纷上前,样子很是慌张,其中有一个门生道:“家主,今日一早结界破了,宁前辈和楚先生去封印了!”
宁前辈便是宁言,宁家家主的儿子,楚先生是楚慕辞的伯父楚戴仁,而结界是三道界与凡界隔开的一道墙。
楚慕辞心里一颤,连忙回到屋中,龙飞凤舞的写了一通字,将信交给一个门生,低声嘱咐了几句,便来到了结界处。果不其然,这里已经横尸遍野,宁言已经倒在血泊中,楚慕辞强忍着泪,冲到他身旁,那其他家族派来的人看到楚慕辞冲上去后连连嚷道:“慕辞!他已经魄散了!”楚慕辞早已料到面色依旧很平静,随手捡来一把剑划破了手指,用流出的血画了一个阵法,将宁言置到阵法中心。
“糟了,他要以魂还魂!”
众人都知道,楚家人的魂魄可将散开的魂魄重新汇合,通俗点说,就是以命换命。
楚慕辞的伯父楚戴仁也沉不住气:“拦住他!”一个个还在发愣的门生收到命令,紧忙扑过去,楚慕辞听到动静,提前启动阵法,众人被阵法所设的结界弹开。
楚慕辞:“以我之魂,唤其之魄,我——楚慕辞愿以己之命,祭出此阵。”随即将指尖上的血滴到宁言胸口刹那间阵的四周直冲出几道白光,那白光将天上的阴霾打散开,天空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楚慕辞的魂魄和躯体随着那道白光一起,灰飞烟灭。
那些原本被白光闪得睁不开眼的人渐渐能睁开,楚慕辞不见了踪影,只见一支箫躺在宁言身边。
宁言醒了阵法所设的结界也解开了。
“前辈!”
宁言脸色苍白,眉头紧皱着。一手捂着胸口,另一手摸索这什么,突然摸到了那只箫,便紧紧握住它,勉强睁开了眼。他虽然已醒,原本的伤却未愈合。双眼还布着血丝,那些小辈一个个争先恐后地上前去。
“楚潇呢!”宁言朝着那群小辈喊道,他坐起身,一只手勉强能撑住身子,那群小辈可能从未见过宁言这副发疯的模样,纷纷愣住了,片刻后,一个胆大的站出来,道:“楚前辈他……魂飞魄散了……”
宁言知道,在他聚魂后亲眼看着楚慕辞灰飞烟灭。他宁可相信,那些都是幻象。他被几个小辈扶了起来,可能是因为身子虚弱,没站稳,一下子跪倒在地,手中还紧紧握着那箫,失声喃道:“阿潇……你回来啊……”他的泪水都布满了双颊,一瞬间将所有失望与伤痛爆发出来:“楚慕辞!你他妈给我回来啊!”
“咳。”楚慕辞惊醒过来,咳出了一摊血,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处于一个陌生的地方,门外一男子听到了动静便走了进来。
楚慕辞一脸震惊:“子泉……”
宁言,字子泉,仙道两大家族之一,江夏宁家三公子,自幼性格冷漠,不言苟笑。
“醒了?”宁言柔声道,楚慕辞脑中还萦绕着梦境中宁言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一时间对他的绵言细语有些不习惯。“你想起来了?”
“嗯……”楚慕辞还是无法接受刚才的梦境自己竟是酒泉楚家的家主,那个他每天幻想自己是酒泉楚家人的转世。前世的记忆一下子涌了出来,他的脑仁愁的发痛,便不自觉的盯着宁言的侧颜,那脸依旧是轮廓分明,只不过那件江夏的白色校服有些破坏唯美感。
宁言:“别发愣了,跟我回梓卿亭。”
梓卿亭是酒泉楚家修行的地方,位于镇魂山前。楚家世代以镇魂官为职,专修魔道,也便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个大家族。大部分人类死后的魂魄会在镇魂山上沉睡,也有怨念过深的怨灵扰乱镇魂山,楚家便为此发明了镇魂术,归魂术等。而楚慕辞,便是十七年前楚家的家主。
“哦……好。”刚恢复记忆的楚慕辞对宁言可谓是说一不二了,正准备动身,却想起了一事:“你是如何知道我回来了……”
宁言道:“十五年前你生辰那天你的镇魂石亮了。”
镇魂石是每位楚家家主继任后所拥有的信物,镇魂石中会储存灵力,他们死后,镇魂石也会随之熄灭,而十五年前楚慕辞的灵力全部都回到镇魂石上,因此宁言便知道,他回来了。
楚慕辞的鼻头有些酸,曾经的镇魂官死后,镇魂石会被销毁,而宁言却一直留着他,楚慕辞眼眶有些红,想道谢却迟迟开不出口。
“子泉。”楚慕辞出声唤唤,宁言偏过头:“怎么了?”楚慕辞只是摇摇头,嘴角微微有些弧度,宁言也整理好衣物,道:“走吧,回来。”
禹州与三道相隔不远,半日工夫二人便回到了三道界,先行到了梓卿亭,门口正守门的门生见到楚慕辞和宁言,上前行礼:“宁前辈,还有这位?”他看到宁言旁的楚慕辞,却不认识,楚慕辞并不意外,自己都死了十七年了,新来的门生不认识也是正常。
宁言没有回答他,问道:“你们家主可在?”那门生点点头,宁言便遣他去找楚家现任家主——楚家现任家主为楚慕辞的伯父楚戴仁,楚慕辞幼时父母去世,楚慕辞也不会理事,便将所有事都交于楚戴仁,长大后楚慕辞这家主之位也是空有名头,他却也不在意。
那位门生将他二人带到内厅,便去请楚戴仁出来,楚戴仁着一身家主服缓缓走来。
“潇,潇儿?”楚戴仁吃惊地张开嘴,楚慕辞还暗暗担心他的下巴会不会掉下来。“侄儿在。”他乖巧应了一句,楚慕辞虽与他不亲,却也养育了他十几年,即便是他无数次吐槽他是个老古板,多少也是尊敬他一些,况且他还有些怕这个伯父。
楚戴仁脸上布满喜悦之情:“伯父等了你这么多年,你终于回来了。”这话的确不假,楚慕辞死后,除了宁言,日日无眠的也便是楚戴仁,楚慕辞不过把它当做客套话一笑而过。
楚戴仁:“既然你回来了,这家主之位就归还与你。”说罢他把家主袍脱下递给楚慕辞,楚慕辞只是低着头,没有接过外袍,他不想当家主,只想和宁言一起游山玩水,楚戴仁见他不接,便无奈摇摇头,替他披上:“你若还像从前一样的话,我也愿替你打理。”楚慕辞一惊,抬起眸,楚戴仁眼中尽是笑意,他似乎相信伯父等了他十七年,他缓缓跪下,向楚戴仁磕了个头,在他印象中,楚戴仁一直都是板着脸,从未笑过,只要犯了点小错都要面壁罚跪好几个时辰,膝盖跪青了都不会看他一眼,他一直以为伯父不喜他,因此从小干了不少坏事。
楚慕辞伏在地上,头迟迟没有抬起,宁言在一旁一直注视着他,楚戴仁也是一样看着他这个傻侄子,道:“傻孩子,快起来吧。”
楚慕辞抬起了头,脸上都是他的泪痕,他忍着泪,声音中带了些哭腔:“伯父……谢谢您……”
楚戴仁蹲下揉揉他的头,满眼宠溺:“没事儿,快起来吧。”说罢,楚慕辞却迟迟没有站起,楚戴仁看向宁言,宁言向他示意了一个眼神,楚戴仁便走了。
楚慕辞:“子泉——”
“为何不起?”
楚慕辞满脸委屈,道:“我,我腿麻了……”宁言无奈,走到他跟前,将手递过去,楚慕辞把手搭到上面,宁言一拽,楚慕辞连人都到宁言的怀里了,楚慕辞见势不对,离开了宁言的怀里:“若是我以前,跪多久都没问题!”
宁言意思意思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