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六月,烈日当空,蝉鸣阵阵,空气燥热,好一个烦闷的盛夏。
大街上,拥挤的人群行色匆匆,也不知一天到晚忙着什么。在人群中,一个十一二岁,穿着粗衣破裤的少年活泼无忧奔跑着。似是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身穿绫罗绸缎,膀大腰圆的大汉。
“抱歉,我不是……”
少年连忙道歉,可话还没说完,大汉一脚将少年踹到地上,“娘的,小杂种,走路不长眼睛吗?你知道本大爷的衣服有多贵吗?你给老子弄脏了你赔的起吗?”
少年又是一阵道歉,爬起身子连忙跑走了。大汉也没追,只是在原地又骂骂咧咧了一阵。
在离此处不远的地方,发生着相似的情景。穿着差不多的一个少年像是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神色慌忙的中年男子身上,少年连忙道歉,这个中年男子道了句“没关系”后便急忙走了。
事后,在一个隐秘的小巷口,两个少年聚在一起,相视笑了笑,然后他们手上各自出现一个钱袋,被抛上抛下。
“小杂种,敢偷大爷的钱,你别被老子碰到,不然老子打死你个杂种,操!”远处传来一声咆哮,正是先前撞的那个大汉。
这样的场景许是见惯了,两个少年不以为意耸了耸肩,收起钱包正待离去之时,又有一道声音传来。
“钱,我的钱呢,我的钱去哪儿了?这可是我女儿救命的钱啊!你看到我的钱了吗?求求你告诉我我的钱去哪儿了……”这焦急之声的主人,却是先前撞的中年男子。
“小尘,怎么做?”两个少年中身子较为高大的少年皱了皱眉。
面容较为清秀的少年沉吟一二,叹了口气,转身离去,“走吧,小虚。”
被撞的中年男子被赶出了药店,然后像是疯了一般在来路上寻找着自己的钱,逢人便抓着问有没有看到他的钱,哀声寻求着帮助。奈何,这个冷漠的时代,又有几个人愿意为了他人无偿的浪费自己的时间。毫无意外,中年男子遭到一个个冷眼。
无人帮助,中年男子也不肯放弃,趴在地上,像是只狗一般,一路四顾寻找,找着找着,这个年近半百的男子却是哭了出来,泣不成声,一颗颗泪珠滴落在这个无情的人世间。只是,除了偶有闲人好奇观看外,再无其他,就连一句问候都是奢望。
夕阳将下,终是知道无力回天,中年男子弯着腰,低着头,拖着一地落寞孤影,失魂落魄走在回家的路上。
当走到一条无人小巷时,中年男子后脑勺被什么东西打中。低头一看,竟是自己心心念念了一天的钱包。打开一看,分文未少。中年男子大喜之间四处张望了一下,没看到丝毫人影,也不知是谁将钱包还给了他。
中年男子随便对着一个方向鞠了一躬,然后快步离去,离去的方向,正是今早被赶出的药店的方向。
或许是天意吧,中年男子离去之后,在其鞠躬的方向,一片阴影之中,两个少年缓缓走出。
看着中年男子离去的方向,较为高大的少年沉默了片刻,道:“小尘,我们是不是太善良了?”
较为清秀的少年摇了摇头,“小虚,我们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做恶人,仅此而已。”
天色将晚,两个少年向住的地方走去。他们住在扬州城贫民窟,这里是堆积垃圾的地方,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或许,在上面的人看来,他们与垃圾根本就是无异的吧。
回家的必经之路,有一条堆满垃圾,积满脏水的小巷。一个玩着小刀的阴冷男子,带着一干人等,早已在小巷中等候多时。
看见阴冷男子,两个少年立马堆起笑容,“刀哥,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你们要是交够了保护费就会好,交不够的话……”阴冷男子嘴角冷冷一撇,“就不会好了!”
“刀哥,这些是我们这个月所有的收获了,请您笑纳!”两个少年递上去几个钱包。
阴冷男子数清钱包里所有的钱后,面色一冷,“妈的,怎么又只有这么点!莫尘莫虚,你们两个这个月****去了吗?”
两个少年立马赔笑,“刀哥,最近行业不景气,只有这么多了,还请您见谅,下个月我们一定多交点!”
“见谅?见你妈的谅!”阴冷男子一脚将较为清秀的少年踢翻在地,“下个月多交点?上个月你们也他妈这么说!莫尘莫虚,是不是老子放过你们一次你们就觉得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妈的,不给你们点教训,你们以为老子好糊弄是吧!上,给老子狠狠地打!”
四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围着两个少年,一阵拳打脚踢。
两个少年在垃圾中,在脏水中,蜷缩着身子,任由拳脚加身,仿若两只卑微的虫子,被他人任意的踩在脚下,默默承受,默不作声,只是,顽强的活着。
不久后,有殷红滴落在脏水中,染红了一小片肮脏恶臭的黑水。
见差不多了,阴冷男子让四个少年停了下来,接着威胁了两个少年几句,然后带着一干手下扬长而去。
“小虚,你没事吧?”
“我没事。小尘,你还好吧?”
“恩,我还好。”
两个少年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向住的方向走去。
一间小而简陋,只能勉强遮风挡雨的木屋,便是两个少年住的地方了。木屋中除了做饭的用具外,一无所有。没有桌椅,没有衣柜,就连床被都没有,也不知他们是怎么过的。而事实上,这十几年他们确实是这样过来的。
其中苦楚,千言万语也难道尽。
到了木屋,两个少年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而是张望了一下四周,确定周围没人之后,来到木屋后面的粪坑。
似乎是不知道何为脏臭,或是早已习惯,较为高大的少年将手伸进粪坑之中,拿起一个包裹。较为清秀的少年将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个木盒。
木盒里面像是装着圣洁无比的东西,先前浑然不怕脏臭的两个少年在地上狠狠擦拭着他们肮脏的双手。直到感觉不那么脏了,他们才小心翼翼的将木盒打开。
木盒里面,是许多的铜板,还有零星的一点银两。两个少年在他们肮脏破烂的鞋子里面摸出几个铜板扔进木盒,然后看着这些钱,他们连浑身的伤痛都好似感觉不到了,露出一抹真心的笑颜。
“小尘,我们还要存多久才够上学的钱啊?”
“小虚,快了,我们快能上学了。”
想到不久的将来便能摆脱现在的命运,两个少年由衷憧憬着。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将二人淹没,响起阴测测的声音,“老子就知道你们两个心眼儿多,一个月肯定不止偷那么点钱,果然不出老子所料!哼,敢给老子私藏钱,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闻声两个少年脸色瞬间苍白,双眼涌出绝望的惊恐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