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猿忍痛骂道:“这还是人吗?”
棠九姑想说“本来就不是人”,战局瞬息万变,哪来得及,挥手又是一片花瓣雨撒出。
粉色的花瓣化成一片烟雾,笼罩住姥姥全身,姥姥的身形因之迟滞,皮肤成了粉红色,但随即又恢复了死人般的惨白。
棠九姑忍不住出声咒骂,险些被紫炎的余波扫中,赶紧退开。
江淮借着姥姥行动迟缓的机会,贴地一个翻滚,手上多了久违的犀角匕首,插进姥姥的腰间。
拔回匕首,上面多了颗晶莹剔透的元石。
江淮不敢相信这样就毁灭了姥姥的分身,第一反应是马上翻滚开去,怕姥姥恐怖的反噬。
姥姥身子剧烈的抖动着,身子气球般膨胀了一圈,又慢慢回缩至原状。江淮手中的犀角匕首,颜色慢慢灰暗,似秋末凋谢的草木,慢慢枯萎,转眼成了一堆黑色岁末。
姥姥怪声道:“你的伎俩对付低阶异兽也许有用,对我只能是找死。”
犀角在他生存之路上不知道多少次救江淮于水火之中,就这么毁了,江淮有点心疼。
生死关头,没有多感慨的时间,江淮再次祭出旧雨蚀风链,长长的锁链绕住姥姥双足,密密匝匝立刻缠上好多道。
姥姥没有将新的封锁放心上,蚀风链在它眼中算不得什么杀伤力强大的武器,紫炎的光焰一个流转,立刻寸寸碎裂,在它看来,江淮的种种手段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它没有注意到,棠九姑的烟雾延迟了自己行动,蚀风链束缚又拖延了一下,自己已进入罗网当中。
阿猿毛茸茸的大手立刻扼住姥姥的肩后,这次意不在扭断脖子,而在于控制它的移动。
雪球整个身体扭成长长的麻花状,锁住姥姥双手。
短短时间内,姥姥身上连加了四道禁制,又惊又怒,双掌一翻,雪球觉得紫炎光华灼热,身上被烧出个巨大的伤口,吓得一声哼哼,松开姥姥跳出去,紫炎一掠而过,走了个空。
雪球跳回到云容容身畔,知道惹了祸,垂着脑袋耳朵耷拉着。
它伤得也不轻,云容容叹了口气,轻轻拍拍它脑袋,赶紧为它搽抹药剂。
姥姥刚得解脱,嘟嘟的小爪子就到了,按在姥姥的手上。
嘟嘟小小的躯体蕴藏着山一样的重量,姥姥立刻双手发软,被压得暂时无法动弹。
江淮疾风般杀到近前,断水分光剑旋转着,自头顶正上方,把姥姥从中劈开。
头顶到腰部整齐地裂为两半,内脏脑髓看得一清二楚,景象诡谲无比。更可怕的是,江淮的剑刚刚抽出,姥姥身体又在急速愈合着。
既是化身,并非元魄,一定有某个要害之处能一击必杀时间了。只是没有找寻的时间了。
姥姥转眼就能重生完毕,又将发动反噬。
嘟嘟嘴里呼呼喘气,蓄势待发,原本应该预定主攻的是它,可是雪球一时怯战,它只能冲上来压制姥姥双手。
一旦松开,姥姥紫炎流转如意,就算灭掉分身,紫炎的造成的伤害也将非常惊人。
江淮心思电转,瞬间做了决定,右手剑继续切下去,左手多了一团小小的焰火,燃着淡淡白光,似乎随时会熄灭。
江淮左手一扬,焰火暴长,灼在姥姥身上。
姥姥哈哈大笑,从左右两半被劈开的嘴里同时发出声音。
它的第二分身最畏惧的还是金锋兵刃,金性克木,兵器对它有攻击加成,因此断水分光剑才能轻易劈破它身体。
小小一团焰火,它还真不放在心上,所以江淮把焰火亮出来,引得姥姥一阵嘲笑。
白色焰火低调地跳动了一下,覆盖了姥姥全身,燃出比先前刺目十倍的光亮,姥姥发出惊天长嚎,在光焰下失去了人形。
烈火煎熬,光圈里赫然是一根白色枝条,枝条表面有一张不住游走的人脸,表情扭曲,五官挪移,在迅速发黑衰朽。
阿猿和雪球都体验到没法承受的炽热,赶紧退开。
姥姥的第二分身哀叫道:“你这小子,我不会放过你!”
旧雨蚀风链在它最后挣扎中,绷断碎裂,四散纷飞。
联系它和元魄的无数细丝不是被烧焦,就是退出阁子,消失在外面的黑暗中。
白色枝条强烈抖动着,垂死中把紫炎之日弹了出去,紫炎绽放出无比艳丽的光华,无数细碎光焰花瓣四散激荡,光影天罗的虚实阻隔也没法抵御这最后的疯狂。
众人纷纷走避,阿猿的脸上,棠九姑的身上被紫炎扫到一点儿,马上灼烧出可怕的伤口。
而燃烧着的紫炎珠子,射向云容容。
姥姥知道分身将死,无法挽回,恨极了云容容,毁了云容容便是毁了阵法,最后一个分身赶来的时候,就可以展开屠杀。
紫炎去势之疾无以复加,柔弱的云容容被笼罩在紫炎光影里,已然无从闪避。
江淮和嘟嘟像两枚出膛的炮弹同时撞出,没有别的选择,以血肉之躯替云容容挡下来。
距离云容容最近的是雪球。
在这一瞬间,雪球用耳朵轻轻蹭了蹭云容容的手,毫不犹豫迎上了紫炎。
尖锐的爆裂声过后,紫炎归于黯淡,成了一个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珠子。雪球毛茸茸的白色身体已不复存在,一缕白色的绒毛慢慢飘落到云容容手里。
绒毛自动卷曲成指环形状,套在云容容中指上。
云容容潸然泪下,陪伴了三年的雪球为救自己就这样消散,怎能不伤心?
江淮也叹了口气,雪球只是只小动物,生死关头,人尚且有怯战。如今雪球用一条命保卫云容容,还能再说什么?
他和云容容不同,他没有唏嘘伤感的时间,更残酷的一战就要来了。
江淮收起光华不再的紫炎之日,出了阁子,苍槐老和根脉还在死死纠缠,尽落下风。
终于等到援兵,苍槐老气喘吁吁地说:“快点帮忙,你们再不来我就给它勒死了。”
他繁茂的枝干上着着无数五色火苗,多处已成灰烬,苦苦支撑,再晚来片刻,非变成烧炭不可。
江淮一出现,根脉放开苍槐老,倏然缩进地中不见。
苍槐老已经筋疲力尽,无力阻挡,恢复人形后衣衫破烂,伤痕满身,瘫倒在地一个劲吁吁带喘。
地下的隆隆雷声越来越近。
苍槐老环顾左近,除了江淮之外,还剩下云容容、嘟嘟、阿猿和棠九姑,几乎个个带伤,灵药固然能治疗肉体伤害,元力损耗可不是一时能恢复。
青松公和雪球战死,鬼剑蜥逃逸途中被重创,也活不成了。
和超强的对手激战之后,大家几乎都疲惫不堪,唯有嘟嘟还精神奕奕,一副没打过瘾的模样。
姥姥折损了两个分身,其中一个为狼逸宏和浪人拼掉,根脉也受创不轻。
可是双方强弱悬殊,搏命的时候,姥姥损失得起,江淮方面则损失不起,每失去一个队友,实力差距就拉大不少。
江淮看着云容容,意在询问阵法的状况。
云容容微微摇头:“光影天罗差不多损毁了三分之一,元石也不多了,修复有难度。”
事关存亡,棠九姑也赶紧询问:“耗费了多少元石,还剩多少,不够的话我手头也攒了点家底,或许能帮忙。”
云容容叹了口气:“先后布置三个阵法,消耗了大概六千多颗元石,手头剩下的不足两千颗了。”
天文数字!棠九姑吓得闭紧了嘴巴,再也不敢说帮忙的话。就算是普通家族之间的战役,也断无如此巨大的资本。她哪里知道,江淮靠犀角在山谷的积攒,洗劫狼家的收获,加上楚正源倾力援助,才有此投入。
战斗中为诸人疗伤所用的灵药灵材,也是惊人的开销,全靠劫掠狼家几世积存。
战斗其实就是实力的积累,经济的积累,若无如此惊人的投入,全凭力战,几个人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地下的雷声不断迫近,四下地面上冒出一溜溜的火花来,草木触及尽燃。
四下里火光熊熊,绘成一片火海,向阁子狂飙而来。
地火里挟着雷霆震怒,声势惊人。一溜溜火光就像姥姥的愤怒,将碰到的所有草木焚尽。
江淮可以想像姥姥的怒火,千年修行被一朝毁掉大半,这已经不再是成败得失之战,而是复仇的战斗,只要有杀死江淮等人的机会,姥姥绝不会错过。
云容容靠近了江淮,小声说道:“我有点害怕。”
江淮笑笑说:“谁不害怕呢?一想到有可能被这老怪物吃进它那张恶心的嘴里,我也害怕呀。”
阿猿用他特有的语言方式表示态度:“吃进去,不舒服。”
江淮板着脸说:“当然不舒服了,脏兮兮的,出来的时候还得洗澡。”
他们仨一唱一和,和说相声似的,把棠九姑和苍槐老看呆了,绷紧的心情绪还真放松下来。事到如今,搏命尚有一线生机,紧张又有什么用。
嘟嘟跳到江淮肩上,样子又有点发蔫,有气无力地叫道:“叭叭。”
小家伙居然关键时刻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