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墙向东走了足几个小小时之后,江淮眼前一亮。他终于看到了一座关口,壮观超过箭楼,高高的城楼上有一个盔甲鲜明的卫兵把守,城门口还聚集着一些人。
阿猿兴奋地跑过去,吼叫着说:“过去,过关!”
他新近学会说话,特别兴奋,什么事都想抢着说话,经常词不达意,这句话倒是说的明明白白。
城头的守卫卫兵揉了揉眼睛往下看,对江淮三人的到来毫不感到惊奇,鼻子一哼说出两个字:“交钱!”
江淮在人间土关口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交钱”。
仰头往关口上看,高高的关口之上,只有一个这一个守卫,连第二个都见不到。
守卫一身金色盔甲,制作精良,散发着淡淡光芒,距离虽远,却有一股强大的元力压迫过来。
关口的城门没有封闭,江淮试着往前踏了一步,全身骨骼像被山洪冲击一样,格格作响,再也没法前进。
好强大的结界,比箭塔和无形墙之间的感觉还要恐怖,强闯绝不可能。
建造如此宏伟壮阔的长墙,背后的势力有多强大,可想而知。
江淮可不认为自己有对抗的资本。
“交多少钱?”
“每人元石五十块。”
元石五十块!江淮能想到的只有两个字:黑店!
至今为止,他在边荒遇到的每一个高阶斩,身上元石也没有超过十块的。
双头鬼是唯一的例外,那是搜刮了不知道多少冤魂才攒下的。
方米的表情明显比江淮还心疼,用眼神询问江淮该怎么办。
城门侧面的墙上有一个圆形孔洞,大小约一个拳头,里面的管道直通城上,可以投进元石。
江淮双手一摊,嘴里叫苦说:“惨了,最后一战布阵,元石消耗得一块都不剩,这可怎么办是好?”
方米愣了一下,明明刚发过一笔大财,江淮为什么哭穷?这关口非过不可,哭穷又没有用。
江淮从来不做没有理由的事。方米往左右张望了一下,马上明白了江淮的用意。
城门口其余的人,正虎视眈眈注视他们。
两个五阶道,一个少右边的耳朵,连侧面头皮上都留下块好大伤疤头发明显遮盖不住。
另一个道袍下空荡荡,总像站不稳的样子,被风一吹,左腿和常人一样,右腿黑黢黢露出长毛,支撑重量的分明是个蹄子,竟然形似驴腿
方米附在他耳朵边上,用最小的声音说:“这叫换形术,如果人受了重伤,失去肢体,可以用其他人和兽类的肢体接续。”
“要是你受伤了,我可还真不到合适的动物肢体接续。”江淮眼睛看着方米修长健美的双腿,也用最小的声音回答。
“呸,你不是好人。”
江淮继续看下去,两个五阶斩,一个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眼角到鼻梁斜贯,样子可怕。
另一个面目完整,却少了右手。
这几个人从边荒来的路上,不知道经历了几多血战,才惨淡至此。
唯一身体健全的,是个八阶斩,铁黑色的护甲罩住全身,头盔连脸孔也完全挡住,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杀气隐现。
铁甲斩先瞄着江淮,然后方米、阿猿,凝寒,挨个扫过去,目光冷森森的,连阿猿都觉得发毛,低吼了几声表示不安。
江淮若无其事,继续愁眉苦脸哭穷,铁甲斩盯了他好一阵,似乎在衡量江淮的实力。
然后铁甲斩果断转向几个同伴,先问独耳道士:“你身上还有几块元石?”
独耳道士觉得铁甲斩说话的语气不善,心里一凛:“老大,我就那么几块,不够过关的。”
铁甲斩冷冷说道:“拿来。”
“真的不够……”
一声惨叫,铁甲斩身上飞出两道乌光,一旋一切,独耳道士的首级已经被取下。
乌光倒飞回铁甲斩身上,竟然是甲胄的一部分,飞旋出去时,就成了杀人利器。
铁甲斩又问驴腿道士:“你的元石呢?”
“我没有……”
乌光再闪,驴腿道士双腿齐断。
“你的腿是我给接上的,现在我要回来。”
驴腿道士倒在血泊里,不甘心地说:“还有一条是我自己的腿……”
“哪那么多废话?”铁甲斩又补了一记,驴腿道士顿时毙命。
两个五阶斩同时亮出刀剑来,铁甲斩双手齐张,臂上铁甲骤然间如雨纷飞。
少右手的五阶斩猝不及防,咽喉上中了一下,血肉翻卷,仰面栽倒。
只剩一个脸上有伤疤的五阶斩,转头就跑,只跑出七八米远,乌光一闪,插进他后背。
转眼之间,杀完四人,铁甲斩面无表情,得到四个人的行囊,边翻边数:“七颗、五颗、九颗、六颗……”
数到最后,脸上终于露出笑意,加上他自己的积蓄,五十颗元石的数目凑齐了。
人命的价值,只能以元石计算。
看惯了边荒尔虞我诈,互相残杀的方米,也不禁一阵寒意从心头涌起。
城头上的守卫还在打瞌睡,对这种事习以为常,连看热闹的兴趣也没有。
铁甲斩把五十颗元石,投入城门口的圆形孔洞。只听铮铮一阵响声,清脆好听,五十颗元石抽入管道不见,城门缓缓开启一道缝,能容一人通过。
铁甲斩飘身过去,江淮趁着城门没关上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一个闪身,也想冲进去。
结果被结界之力重重反弹回来,浑身剧痛,差点摔倒。
方米捂着嘴窃笑:“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江淮满不在乎,他就是要研究一切捡便宜的机会,这是他的一贯作风。
凝寒可怜兮兮地说:“我没有钱,你帮我付钱好不好?”
江淮行囊里拿出一百五十个元石,放入孔洞,不忘说道:“记得将来要还哦。”
方米恨恨替自己付了过关费用,不忘挤兑江淮一句:“反正你财大气粗,干脆也帮我一把。”
五十元石,多少斩用性命都换不来的财富。江淮就随随便便替凝寒付出了。
作为伙伴,她在战斗上能给江淮支持,又不会有额外索取,放着身边投怀送抱的大美女不顾,江淮怎么就对这小丫头这么大方呢?
方米想不通。她承认自己是吃醋了,自己倾心的男人,对一个黄毛丫头挥金如土,视自己如无物,不吃醋也难。
关门开启,容他们通过,关口后没有城市,还是一片荒凉,古木丛生,和关口外唯一的区别就是多一条道路。
大道宽阔平坦,可以容四辆马车并行,通向北方,道路不住回旋转弯,笼罩在密林当中。
道旁翠木冠盖,绿草如茵,风光秀美,天上白云悠悠,不住飘过,同是密林,和边荒的幽暗凶险相比,恍如隔世。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密林里传来。
沿着密林里的道路转了个弯,道旁一棵松树下面,坐着一个人,全身被鲜血浸透。
正是刚刚过了关口的八阶铁甲斩,铁甲被撕扯的七零八落,身上被撕出大大小小无数伤口,触目惊心,还在不住往出冒血。
这样的伤情,不出几分钟全身血液就得流干,绝对活不成了。
伤口十分不规则,像是被异兽撕咬的结果。铁甲斩只比他们先行一步,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就变成这般惨状,让人不寒而栗。
林间走出个轻裘短装的贵公子,服饰华丽,光彩照人,相貌颇为英俊,可是眼角稍微下垂,眉宇间有凶相露出。
他的身后跟着一只又小又胖的沙皮狗,比家猫大不了多少,嘴角流着涎水,样子蠢笨,怎么看不也像能重创高阶斩的猛犬。
凝寒眉头一蹙,悄悄躲到江淮耳边说:“他是尧州商会狼氏家族的四公子狼亢。狼家族长狼逸宏一共有四个儿子,前三个都是有名的战斗悍将,名声远播,只有狼亢不学无术,修为低下,专门喜欢欺凌弱小。”
江淮也眉头一皱,小声回答:“他是九阶斩,比我还高一个阶位。在你眼里不稀奇,我可害怕得很。”
他当然不是真的害怕,狼亢只是狼家四公子中最不成器的一个,狼家蕴藏的强大实力可见一斑。江淮不想惹上麻烦。
狼亢看到又有新的斩到来,眼睛里立刻放出兴奋的光芒,好像野兽看到了猎物。
他脚下的沙皮狗也呲着牙,露出两排雪亮的尖牙,兴奋不已。
狼亢随即发现了艳光四射的方米,更兴奋了,再发现凝寒,十分意外,赶紧收敛一些,表现得文雅点,笑道:“这不是凝寒妹子吗?你怎么和几个异客在一起?”
人间土大部人人口来自本土,只有少数重生者来自各个不同时空,这些人称为异客。异客在人间土经常受到仇视,狼亢就最仇视异客。
因为异客和本土斩相比,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在未成为斩士的新手阶段,杀死对手即可进阶,称为杀生修。
本土生长的人口则只能依靠修炼苦苦煎熬,大部人终生也无法进阶为斩士。而外来的异客,只要能从边荒的残酷淘汰中生存下来,必然都有可观的回报。
狼亢虽然是世家子弟,可是天赋不高,本人又努力有限,至今也只是个九阶斩而已。
凭什么这些异客随便杀几头异兽,将来就可以轻易居于自己之上,狼亢一想到这个问题,就嫉恨得发狂。
他发泄的方法就是杀戮,在异客入关的必经之路上,遇到一个杀一个,每当看到异客倒在面前,狼亢心里就获得莫大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