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边荒重生到加入夏侯世家被认可,其间经历了怎样的死生搏杀,奋斗与挣扎,令人难以想像。
江淮觉得自己的奋斗已经够曲折艰辛的了,和夏侯自然一比,又完全算不得什么了。
江淮满怀期待,等着夏侯自然继续讲述。谁知道夏侯自然什么都不再说。
勾起别人的兴趣,然后不讲了,是何道理?
江淮想了片刻领悟到,夏侯自然是在告诉他:“我可以做到的事,你也一样可以。”
夏侯自然外表如冰山一样冷峻,平日少言寡语,几乎不和江淮交谈,江淮今天却有机会看到他真实的另一面。
夏侯自然又问道:“入学以来,你可曾抱怨过孤立无援?”
江淮笑道:“如果抱怨有用的话,我就拼命抱怨。再说我得到的帮助比大多数人都多,有什么好抱怨的?”
夏侯自然道:“你要记住,别人帮你,是因为你值得帮助。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你进入学院以来,我始终都无视你的存在?”
“不知。”
“因为我要你自生自灭,你若能杀出条路来,便是值得我夏侯自然帮助的人。你若连入学的困难都捱不住,我帮你何用?”
江淮汗然,承认夏侯自然说得有理,无论到任何时候,人只能靠自己,只有表现出超出别人的潜能,才能进入强者的视野。
他庆幸自己没有存过丝毫侥幸心理,否则坐等别人援手的时候,可能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夏侯自然说道:“你之前算是过关了。现在到了见识三界石的时候了。”
江淮没问什么是三界石,紧紧跟随夏侯自然穿过无数荒冢,终于到了这片土地的尽头。
天空倾斜着低垂,在此处和地面相接,先前远远见到云层中的赤焰红光便来源于这里。
三块石头碎片在半空中旋转,裹挟云雾和红光,形成三个彼此独立的气团,蔚为奇观。
第一块石头呈金黄的亮色,好像一个小太阳,围绕着它有无数闪着白光的亮点,恍如繁星拱卫旭日,再往外有白色的云朵飘荡,气团的边缘全是湛蓝色,如最纯净的天空色彩。最边缘卷集尘埃,泥土聚合,仿佛人类栖息的大地,上面微微泛出翠绿颜色,好似大地上植被葱茏的模样。
“三界石乃是上古三界相撞后残留下的界源之石,独立运转时,宛若三界的运行状态,你看的这一块乃是人间土的界源之石。”夏侯自然讲解。
“何谓界源之石?”江淮问道。
“界源之石就是支撑一界形成的基石,整个一界的元力,皆来自界源之石,没有了它的存在,整个一界都将毁灭。你正在看的,就是人间土界源之石的一个微小碎片。”
江淮想尝试接近一点,立刻感觉到无比狂暴的力量要把自己卷进去,赶紧止住脚步。
注目望向第二块界源之石,状呈赤红色的光团,好像一团暴烈燃烧的火焰,上面时不时吐出一簇焰火,冒着缕缕浓烟,。围绕赤红的光团,各种尘埃杂乱地聚合在一起,整个云团的形状就像一个歪歪扭扭的大团蜂窝煤,里面无数空洞。被红光照到的地方有明暗不定的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就沉浸在黑暗之中。
“这一块是鬼火狱的界源之石,当年三界碰撞时留的碎片,十分稀有,整个人间土也找不到几块。”
“鬼火狱里面就是这样子?”江淮问道。
“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夏侯自然的回答和不答也没区别。
“莫非你进去看过了?”江淮心里嘀咕,嘴上没敢说出来。
第三块界源之石的形态最奇特,完全是一片黑暗,根本不发出光亮。周围环绕的尘埃聚合以后,也是黯淡无光,整个界内死气沉沉,时不时有尘埃聚合的地方忽然塌陷,又被别地方的尘埃所填补。界内只有几个比较大的光球闪亮着,不断在黑色虚空内游移。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已经毁灭的木秀林?
三块界源之石距离时远时近,偶尔会发生轻微碰撞,火花四溅,发出可怖的撞击声,似乎随时有毁灭崩塌的危险。
夏侯自然没有解释,江淮默默把疑问留在心底。
被三块界源之石支撑的界隙碎片,就这样在幽暗无光的焰火中,林立着荒冢。
江淮走到最前面孤零零一座坟头上前,只见竖着柄残损的铁剑,剑身上刻着“元初一年,南荒郡王第一代郡王夏侯昊天殁于斩鬼之战。”
后面的一座坟头,还是一柄残损铁剑,上写“元初二年,南荒第二代郡王夏侯武威殁于斩鬼之战。”
前后连续七座坟墓,竟是前七代南荒郡王,统共在位不过二十三年,武器全都残损到无法修复。
夏侯自然庄重地施了一礼说:“元初乃三界发生碰撞后的纪年,人间土和鬼火狱从此相连,鬼族大举入侵,我南府军将士奋勇拼杀,郡王战死,即有英雄再挽狂澜,二十三年内战死七位郡王,终于止住颓势,保住人间土苍生不被吞噬。”
江淮从他的描述中可以想见数年前战事的惊天动地,其间的悲壮慷慨,不由悠悠神往。
就在江淮感情激动起来的时候,左臂上印记光亮大盛,包裹住全身。
他又被踢出图书馆。
等了很久,也不见夏侯自然来接他回去,看来夏侯自然铁了心让他自力更生。
江淮气得真想踢门,捺住性子,又兑换了三点功勋值。
进入金戈厅,一片荒冢林立眼前,不会要再走一个小时吧?
就在江淮刚要吐血的时候,看到夏侯自然正遥遥走来,看样子准备离开金戈厅。
夏侯自然根本不问江淮是怎么回来的,直接说道:“金戈厅主要是记述南荒郡的历史,许多坟墓前能找到详细说明,但对你价值不大,我们去典籍厅。”
如果江淮可以吐血,准会吐夏侯自然一脸。
“价值不大花两个小时带我转一圈,当我的功勋值是天上掉下来的!”
一向处处料敌先机的江淮,在夏侯自然面前吃瘪了,这位独眼将军不但没法欲知思路,根本就是没思路。
又不敢公开发作,没办法,跟着夏侯自然继续参观,既然上了贼船,就坚持到底。
典籍厅的大门是两块厚重的石板,夏侯自然用手一推,两块石板在沉闷的声响中缓缓打开。
尘灰的味道扑面而来,不知道有多久没人进去。
江淮做好了长途跋涉的准备,预备走上一个小时,结果发现这次又被涮了。
典籍厅的面积并不太大,方圆不过百步,很快就能转完。
里面一本书都没有。
全是一排一排的石碑,一块挨着一块,上面刻满密密麻麻的文字。
江淮随便瞥了几块上面的内容,当真都是功法,文字古奥难解,勉强能看懂几句而已。
除了文字障碍,主要是修为不够,许多东西还无法理解。
方圆百步的距离上,前后垂列的石碑多达几千块,各色古奥碑文,配画种种神秘的图案,显示出里面蕴藏的浩瀚修炼功法。
江淮进入图书馆,为的就是寻求功法典籍,等真的找到,他反倒傻眼了,因为几乎都看不懂。
弄懂一块碑文上的内容是否需要,起码也得几个小时,更别提学习上面的功法了。
把自己全部功勋值都搭进去,也未必能学全一块碑文上的内容。
更别提先要在浩如烟海的典籍中寻找自己所求。
江淮顿时气馁,付出和回报严重不成正比,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会放弃。
夏侯自然这是坑了自己一次没过瘾,还要再坑一次。
夏侯自然在碑林间踱步,一点内疚感也没有,忽然说道:“司徒不群是你的武器格斗课老师?”
“是。”
“司徒不群当年身为南府军敢死队成员,多次在边荒和鬼军交锋,是身经百战的斩士,尤其精通各种武器的战法,是难得的全才,你跟着他可以学到不少东西。”
“是。”江淮都没力气回答别的了,司徒不群要肯倾囊相授,他还需要费尽心思来图书馆学习吗?
“我专攻刀法,不比他样样全能,但刀和剑攻击技法多有相通,我可以给你演示几种攻击之道。”
他手上多了一把狭长的武士刀,刀身上錾刻着“夜经天”三个字。
长刀展开,一个夏侯自然,瞬间拉伸成十几个夏侯自然的影子。
刀锋亦成千重刀影。
“我这套刀术,名为割影。诀窍重在一个‘割’字上,要配合身法的敏捷,利用武器的特性,将攻击划分为区域。”
夜经天。
江淮终于明白了夏侯自然的长刀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像流星一道划破夜空,耀眼无比,夏侯自然没有在上面附加任何属性的攻击,只是在给江淮展示割影刀术。
割影的要点不在炫目,而在精确。
攻击范围精细、准确,像熟练的手切削水果,几刀下去,必定把水果完美地均匀切割。
夏侯自然拿的不是武士刀,简直是手术刀,这种斤斤计较到极致的刀法,实在合极了江淮的胃口。
江淮瞬也不瞬地盯着飞扬旋转的长刀,生怕漏过一点招式演化。
夏侯自然演练完刀法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前世是个外科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