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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前言 神谕

雪,一直未停。

极寒的冰原上,视线所至,尽是白茫茫的景象。

冰原上有三个年轻人围成一圈,默默注视着一棵小草,一棵几乎完全枯死的小草。

“这么高的冰原上,居然还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实在令人感叹!”一个身着白袍,头戴纶巾,手摇玉扇的书生说。

另一位梳着高高发髻,道人模样的年轻男子笑道:“再顽强也终究难逃被冻死的命运,这是天道,宿命不可违!”

书生没有和他争论,看向第三人,说道:“和尚,你觉得呢?”

赤脚立于冰雪中的和尚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那棵小草,喊了句阿弥陀佛,然后又闭起了双眼,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毫不相关。

“我倒忘了,戒十三一心修佛,立誓断绝七情六欲,一棵小草又怎能让他动容。”

书生说完,看了一眼年轻道士,然后便顺着他的目光向远处的悬崖望去。

他们在等一个人。

万丈冰原,一个人影正沿着冰岩缓慢而稳步的向上移动,远远看去,这挪动的身影仿佛烧饼上的蚂蚁。

冰原很高,岩石很冷,岩面很滑,天还下着雪,但这人的速度至始自终都没有变,稳步缓慢的移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这人终于攀上了崖顶。

这是一个穿着厚棉袄,背着剑的女子,年纪不过二十左右,或许是崖顶风雪太大,她一上来就打了几个寒颤,接着对着双手吹了口暖气,又搓了搓手,这才咧嘴笑道:“各位师兄,慕凌烟来迟,让大家久等了!”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空灵透彻。

“我不明白!”说话的是年轻道士。

“一个没有元魂,连上崖顶也要靠爬的人,神谕上为何会有她?”

书生一字一句答道:“没有元魂又如何,你可别忘了,她是剑圣传人,他背的是寒江!”

江山花月夜,春水绿无痕。

这是苍云大陆一代铸剑大师,三问老人毕生传世的十把名剑,而寒江为十剑之首!

能背的动这把剑,这就足以说明一切。

更何况,她还是剑圣传人。

那个苍云大陆唯一没有修炼元魂,只靠自己肉身实力,成功入道的剑者。

苍云修行者千千万,入道者有几人?更何况是不借助自然之力的入道剑者。

道士沉默。

他看着慕凌烟,忽然问道:“既是不修元魂,你每日跟着剑圣所学为何?”

慕凌烟认真回答:“拔剑,刺剑,收剑!”

道士再度沉默。

书生接口道:“学多久?”

慕凌烟老实答道:“十七年了。”

书生同时陷入沉默。

“我以为来自方寸山和学海这两个不世出之地的你们不应会怕。”

一直闭眼沉默的和尚开口道。

“在佛乡时,有幸聆听佛首讲经,他曾说过,‘修行修心,心不惧,方可言道’。”

“可惜佛乡之上,尚有神谕。”道士叹息一声。

“神谕之上,有这位姑娘。”书生接着道。

“你应该知道等下将要发生什么?”道士望向慕凌烟。

慕凌烟用力点点头。

“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话,道士缓缓闭起了双眼,天地间的元气忽然躁动起来,只见一阵阵风仿佛受了什么牵引,纷纷向道士席卷过去,他的体表,风好像外衣一般将他紧紧包裹其中,不停围着他翻滚。

以他为中心,竟慢慢形成一个风眼,然后风眼周围自发的形成了一个龙卷风,越来越大,地上的雪花乱舞。

书生体内元魂急转,数不清的文字竟如活物,密密麻麻连接在一起,顺着书生八门回路循环往复,在他体表若隐若现,好像一条缠着他的蛇。

戒十三口诵佛经,背后金光若隐若现。

慕凌烟早已跑到三人身后,左手持剑,右手紧紧握住剑柄。

天现异像,大劫如期而至,竟和神谕所示不差毫厘。

方才还下雪的天空,此刻雷云密布,无数闪电仿佛游动的水蛇,在其中滋生蔓延,闪电越聚越多,最后凝成一道足以开天的巨电当空劈下,直直的落在空寂崖顶。

整个空寂山眼见便要被劈的粉碎。

在这紧要时刻,突见一道金光闪过,竟是一尊二十丈高的金色大佛飞身而上,硬生生接住了这道闪电。

在戒十三接住闪电的一瞬间,书生腾身而起,儒门绝学“真文字剑术”霎时现世,只见他玉扇当空狂书,顷刻已写万言,这些字可攻可守,只见每一字完成,那字便自动飞到大佛身上,源源不断,密密麻麻,将大佛紧紧护住,形成了一个防护罩。

真文字剑术防御虽强,戒十三幻化的大佛固然厉害,但仍不及这道闪电凶残,天空中雷云越来越厚,闪电非但未消失反而力量更强。

闪着金光的文字抵挡一阵,马上灰飞烟灭,然后新的文字又补上来,大佛慢慢显现难挡的迹象,一丝猩红正从嘴角溢出。

道士体内风元气急转,正要帮忙抵抗,却听背后一个女声传来。

“送我上去,我来斩开雷云!”

“斩开雷云?!”

道士回头,望着眼前的女子,这才注意到她不是在开玩笑。

“你这是送死。”他的嘴角出现一抹自嘲,“方寸山聆听大宗师传教数十年,我若这么做了,哪里还有资格传承道门。”

“雷云是积雷的关键,若不劈开,我们都得死!”

“退后,我宁死也不会让女人挡在前面!”

说完这句,年轻的道士怒提真元,元气以往日十倍的速度流转,道士面色惨白,越来越难以支撑,仿佛随时有性命之忧。

“去!”

一声大喝,一道风从他手中仿佛透明布匹被扔出,随后这道风开始旋转,马上变为一股超大的龙卷风袭向天空,天空雷云闪动,原本厚厚的云层,受到风的作用,慢慢变薄,随着雷云的消散,风也慢慢消散,但雷云消散的速度要远远弱于风的速度。

当风消失时,被吹散的雷云再次慢慢集聚。

一滴滴血从空中落下,黑色文字漫天翻飞,好像被扫的落叶。

众人绝望之际,却见天空一声清脆的拔剑声传来,慕凌烟身背寒江,背后竟形成一道巨大的剑翼,远看犹如天使。

四周弥漫着一股强大的剑意,地上的雪,天空的风,飞散的文字,一切一切,仿佛受了某种控制,尽化为剑,万千剑阵随着慕凌烟的一刺,全部激射而出,冲向天空。

云散,天晴!

“好强大的剑意,你已入道?”书生问道。

“师尊才是入道剑者,我还远远未到那一步。”

“天地万物尽为剑,请恕我眼拙,不识泰山。”道士心悦诚服的说道。

“师兄客气了,若没各位师兄,我也难以成功。”

“阿弥陀佛!”

戒十三单手合十道:“我一生修佛,终得幻兽系元魂大佛,却想不到竟比不上一个未修元魂的剑者,实在可思,可想!”

方才的激战中,他左手连同手臂全部被雷电烧焦,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到肉体烧焦的味道。

“听说剑圣独坐寒江洞十年不得道,后来入世一遭,回来便悟了,可否明示究竟发生了什么?”

慕凌烟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敬意:“也没什么,师尊当年路过颍川,遇到了个少年,随口问了一句话,回来就悟了。”

“问了什么?”三人几乎同时出声。

“道之极意为何?”

“那人怎么回答的?”

“道之极意,返璞归真!”

。。

道之极意,返璞归真。

从未入世的三人,听完此句,全部沉默。

“师尊说过,道法自然,天冷了便穿衣,饿了便吃,渴了便喝,这便是自然,这便是归真!”

“哈哈哈!”

和尚突然大笑起来。

“若如此,那我戒七情,戒六欲,改名戒十三岂不是笑话?”

慕凌烟认真道:“师尊说过,不曾提起便不能放下,舍弃执着才能拥有。师兄在佛乡圣地修行,何曾体会过人世间的喜怒哀乐,又何曾感受过人世间的各种诱惑。”

“没经历过诱惑,又怎能说自己摆脱了诱惑?”

戒十三沉默着。

书生和道士俱都沉默。

“我不明白。”

这次发问的是慕凌烟,她看着戒十三那条烧焦发黑的手臂说,“空寂封魔,每百年天劫,但我不懂神谕为何能预测的这么准,时间上不差毫厘。”

“天道神谕,神自然未卜先知。”道士虔诚说道。

“那戒十三师兄失去一臂,神谕也早知道吗?”

没人否认,对于他们来讲,他们毕生遵循的天道便是神谕。

“果真如此,天道未免太过无情。”慕凌烟冷笑道。

没人出声,即使强大到如他们,在神谕之前也不敢有丝毫不敬。

慕凌烟已经走到崖顶,准备爬下去。

“我曾见过师尊出手。”

犹豫了一下,她回头道:“剑意过处,断刃重续,枯草再生,绝顶杀招,周围却是一片祥和安宁。”

“师尊说,这种剑无法抵挡!”

“去寒江洞吧,师尊的剑能让你的手臂恢复生机。”

说完这句,慕凌烟拍了拍手,顺着山崖小心的爬了下去。

。。。。。。

和尚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摇了摇头,忽然伸出右手将那条烧焦的左臂硬生生的撕扯下来,鲜血迸溅,地上被染红一片。

道士看着他自残躯体,面上竟无一丝表情,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你这又是何苦?”

戒十三摇头不语。

书生看了眼地上的血,又看了看和尚,没有说话,但目光却透着一股赞许之意,似是很赞同和尚的做法。

道士自知其中原委,道:“新世界为苍云无法之地,武力为尊,剑圣守护新世界一方之地,自是不会随便为他人消耗功体,但既然那位姑娘已经开口建议,想必自有对策,和尚何不一试呢?”

戒十三淡淡道:“只是一只手臂,如何担得起新世界的千万生灵。”

两人走后,书生惊奇的发现,之前那棵枯死的小草,竟现生机,一颗绿芽正逆天而生。

“这是天道?”书生仿佛明白了什么。

忽然一阵风吹过,将那棵小草连根拔起,飘在空中,风如利刃,顷刻竟将小草斩为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片。

“这才是天道!”道士回头,看着他虔诚说道。

。。。。。。

三人走后,谁也没有注意到,那棵被斩得比粉末还细微的无名小草,入泥土后再现生机,十年后竟变为参天巨树。

。。。。。。

。。。。。。

苍云历1560年,佛乡,道宗,儒门第三代最杰出弟子戒十三,御清风,李慕白,三人和剑圣传人慕凌烟奉神谕会于空寂之崖,共抗天劫。

其后,戒十三改名无戒,入世修行。

三人皆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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