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粮食局正在开展青壮年职工文化补课，粮食局三楼会议室，成了为员工补课的课堂。包括蔡鸿雨在内的一批粮校毕业生，是这次粮食系统青壮年职工文化课补习的骨干教师。梁结吾与蔡鸿雨代数学，每到晚上，粮食局三楼灯火通明，在县城粮食局所属单位，如面粉厂，米厂，油厂，饲料厂，直属粮库，粮贸公司，粮店，器材库，车队，城里粮站包括局机关的年轻职工，分期分批，参加培训。
培训老师不仅要给员工上辅导课，还要布置作业，不仅布署作业，还得批改作业。青壮年职工接受培训后，要参加全市青壮年职工文化补习成果考试，考试合格，获得文化补习合格证，才算一名称职的粮食员工。考试不合格的，要继续参加补习，直到合格为止。补课老师没有代课费，补课时间都是晚上，晚饭后，七点到八点半。上课的老师热情很高，加之才从学校出来，对课程内容也熟悉，有教学大纲，按大纲补课。蔡鸿雨他们上课卖力，全身心投入，但对这些多年没有坐在课堂，长期不怎么写字的青壮年职工来说，接受这些初中的语数知识，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补课是粮食局人事股主办的，蔡鸿雨当然是主力。
面对坐在面前的上百粮食职工，蔡鸿雨有点害怕，害怕上课时，这些职工不守课堂纪律，大声喧哗，或是有意给自己过不去。再说，蔡鸿雨没有上过讲台，没有教书经验，面对上百人讲课，这在蔡鸿雨来说，还是第一次，害怕不可避免，但更多的，还是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锻炼自己的绝好机会，毕竟，蔡鸿雨觉得，他对课本熟悉，不会被学员问倒，无论是代数还是几何，还是应用题，一般情况下，他都不会被学员问倒，还有，这么多学员，其实，没有几个愿意主动学习的，如果没有粮食局的行政手段，压着他们学习，他们不会学的。说是给粮食系统青壮年职工补课，其实来的多是青年，二十不到或二十出头的青年，尽管粮食局一再动员，要求各单位三十五周岁以下青壮年职工必须参加，但超过三十岁的粮食职工，还是很少，坐在蔡鸿雨面前的粮食职工，大多与蔡鸿雨年龄相仿，上下差不了几岁。同是粮食职工，他们在下面听课，蔡在上面讲课，蔡自然有种优越感，觉得是件很自豪的事情，因此，工作起来，也就很是积极，不仅备课认真，讲课也很注意方式，尽量不满堂灌，而是引导学员，提问学员，与学员互动，把学员学习的积极性尽可能地调动起来，以活跃课堂气氛，为此，蔡鸿雨着实费了不少力气。这段经历，为其以后下岗找工作，打了点基础。当然，这是后话。
这段时间，蔡鸿雨与万婉在办公室闲谈的时间少了。蔡似乎心情平静了许多，一段本不算恋爱的交往，短暂而又盲目。别人以为他们在谈恋爱，其实却啥也没发生。蔡想，得把这个误会尽快消除掉，不然，影响自己找女朋友。如果，自己还与万婉这样交往，接下来，谁还会给自己介绍对象，这找对象的事会被耽搁下来。
万婉虽不是文化补课的对象，却也常常来听课，蔡不知道她听不听其他老师的课，只知道，自己上课时，她常来，且坐不多大会儿，就会溜走，有时即使在课堂上，也会不遵守纪律，随便说笑，尤其和机关的一些男孩子说笑，让蔡觉得她像是有捣乱的味道在里面。万婉也就是一个高中毕业生，并没有多聪明，蔡从平时与其说话中，可见一斑。万婉不是一个学习型的人，她不太爱学习，也没有高贵的出身，父母都是粮食系统的普通职工，没有一官半职，要说万婉特别，也就是长得比较好看，人长得丰满，个头长得均称，穿着得体，喜欢打扮，与一般女孩子相比，相对出色，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其实，蔡鸿雨知道，局机关许多职工对她多有议论，认为万婉穿着过于暴露，尤其夏天，穿一件薄如蝉羽的上衣，胸罩清晰可见，胸部又那么扎眼，粮食局机关的职工忍不住想多看一眼，甚至心生邪念，意淫连连，有着吃不到葡萄又说葡萄酸的作祟心理。蔡鸿雨想，如果万婉真是自己的对象，他会提醒一下，让她低调些，朴素些，只是，他们只是一般朋友关系，蔡鸿雨合不着提醒人家，再说，穿衣打扮，各有所好，中国又处在改革开放初期，正是社会发展和变革的活跃期，比万婉穿着时髦的女子多了去了，大街上，一些男职工的穿着，同样花里胡哨。人们在穿着上，开始百花齐放了，生在农村的蔡鸿雨，对这个小县城年轻人穿着的变化，如孙股长一样，有点看不顺眼，也就不想跟着时髦。蔡鸿雨穿在身上的衣服，不是蓝色，就是咖啡色，式样不是中山装，就是夹克衫。
股里的工作，白天做完了，不用加班，晚上，蔡鸿雨一个人呆在宿舍里看书，看书成了蔡唯一的爱好。其实，蔡觉得，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做人事工作，除了做劳资报表，人员统计报表，大多数工作是文字材料，报告，请示，批复，通知，总结，计划等，这些公文虽不复杂，但要写好，也是需要一番工夫的。不把公文写好，尤其是做人事工作的，不可能稳稳呆在这个机关的，若写作能力提上去，自己就有了资本。蔡一直认为，他的师兄张厚忠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不仅字写得好，文章写得也好，是一个难得的才子，而这才子离自己这么近，正是求教的好机会。平时，蔡鸿雨着意模仿张厚忠的钢笔字，尤其抄职工花名册时，按照张厚忠原先的抄本模仿。一次，张厚忠看到蔡鸿雨抄写的职工花名册，开玩笑地对蔡鸿雨说，这不是我写的字吗？尽管这是一句玩笑话，却让蔡鸿雨高兴了半天，认为张厚忠多少肯定了自己写字有进步。
蔡从粮校毕业后，就一直坚持学习，调到局人事股后，他一边练字，一边把学习的重点从理科转到了文科，把提高写作能力当作了自己的大事来抓。郝春木家里书多，又比较支持蔡鸿雨学习，他常把家里的书拿给小蔡看，最近一段时间，高把自家珍藏的《红楼梦诗词曲赋评注》借给小蔡看，蔡鸿雨如获至宝，白天上班没时间，就天天晚上坚持看，不仅看，还把书里重要内容炒到笔记本上。蔡鸿雨觉得，晚上时间不学习太浪费，晚上，呆在宿舍里看书是最好的消遣了。蔡鸿雨白天见到万婉，打个招呼，就过去了，和万婉就这样了，不可能有什么结果，既然是这样，继续交往也就没有了意义，蔡不想处个不是对象的女朋友，他还没有这方面的修养，他也不知道不是爱人的女朋友应该如何交往，如何交流。人贵有自知之明，蔡鸿雨觉得，自己与万婉的交往，也仅是一段交往而已，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反正，自己也配不上人家，与自己配不上的人交往一段，是自己的荣幸，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不是蔡鸿雨的性格，如果还有回忆的话，与万婉的交往算是一段不是太遗憾的回忆。蔡总觉得，不是你的，莫强求，谈对象，要讲求水到渠成，死打烂缠，固然有成功的案例，却不是蔡鸿雨所追求的。
读大学的对象在外地，那是万婉的骄傲，相信，如果那大学对象不抛弃她，她是绝对不会抛弃天之骄子的。
与万婉交往那么长时间，蔡鸿雨发现，万婉没有要好的女朋友。没有女朋友，是万婉的性格使然，一个女孩子没有闺蜜，没有要好的同性朋友，有点不可思议，这也许正是万婉业余时间比较无聊的原因所在。万婉觉得，和女人说话太累，即便是自己的母亲，万婉与之交谈的时间也不多，倒是与男孩子的交谈，让她有一种受宠感，飘然而又自得；让她有一种心理满足感，自信而又自负。她希望男孩子把她当女神看待，不违背她，供着她，在她面前说话小心，甜言蜜语，恰到好处，恰如其分。
与蔡的交往，使她的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蔡是一个不会伤害她的人，万婉清楚，没有她的允许，蔡不会摸一下她的手指，更不敢给她一个吻，与她上床，蔡更不会想的。有时，万婉想，这个小蔡，如果在自己面对做点过分的事，自己也会谅他，只是，他从没有做过过分的事，这让万婉多少有些失望。小蔡对她疏远的态度，万婉觉得不可思议，她觉得，蔡这个人还是可以交往的，不然，好像有点可惜似的，蔡毕竟有些崇拜自己的，与蔡交往心里觉得比较甜蜜，也比较舒心。她还不想就此打住。
万婉认为自己的青春是美好的，自己的面貌是超群的，是可以给别人带来美的享受的。寂寞独处，不是万婉的性格，走出去，自己的美就可以传递出去，就可以让看到自己的人艳羡，正如真理需要验证一样，美丑不是自己说了算的，需要得到别人的承认，社会的承认，因之，万婉觉得业余时间呆在家里，就如把鲜花放到地下室一样，得不到应有的展示。她要常常走出去，走到大街上，走到熟人中间，而这期间，她需要的不仅是走走，还需要实地的交流，需要找朋友展示，而她的女朋友又实在太少，也许是曲高和寡吧，因之，到蔡鸿雨那里去，是一个比较不错的选择。与蔡鸿雨交往，没有危险，却可以让人们议论去，别人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但这种议论中，隐约有鲜花插在牛粪上之说，万婉觉得心里就舒服，有新奇感，这就够了。再说，蔡鸿雨也是粮食局机关最年轻的办事员，是一个有知识有修养的人，与牛粪比还是有那么点距离的。女人多爱虚荣，上街时总想找一个和自己不在一个档次上的女伴相陪，万婉一时找不到这样的女伴，就只好找蔡鸿雨了，只是蔡不想与她在大街上闲逛，这样，万婉只好到蔡那间小屋里，反正，蔡是一个人，那小屋又那么简单，万婉可以随时进出的，至于蔡鸿雨有什么想法，她好像不太在意又心知肚明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