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午12点,平常这个时间,该跟黄方安一起去吃饭。
但他忽然说:“今儿我不陪你,我俩分开吃。互相避避晦气。”
我差点失笑,就让他一个人先去,心里头有些想笑话他。
坐在电脑前看微博,过了二十多分钟,估计他该吃完了,这才下去餐厅。
买好饭,四处找位置,发现裴梨屏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旁吃,正抬头对我拼命使眼色。
我过去坐下。
她吃饭特慢,属于用舌头数米的那种,细嚼慢咽,一幅养生状,吃了几口才低声说:“哎,黄方安今天怎么了?”
我很吃惊。难道黄方安把号码的事到处说?这可太不至于了。
我含糊道:“还行吧。怎么了?”
她低声说:“我旁边这桌,刚几个女的吃饭,净嘀咕黄方安。应该是你们部门的,看起来面熟。说黄方安官还没当,脾气先涨了。”
我忍住笑,问她,议论黄方安的人里头,是不是有个戴眼镜、鼻梁翘翘、看起来还挺漂亮的。
她当即“哼”一声,“描绘得很细嘛!”
我说:“别打岔,有没有这个人?”
她想一想,“有吧?怎么了?”
我就把黄方安拿到准考证后的表现大略说了说。
她笑得止不住。
我说:“你看,不好随便得罪人吧,转背就被人数落了。”
她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掏东西,“那我也看看号。”
把准考证拿出来左看右看,装作长出一口气,“还好,我是006,六六大顺。”
我逗她,“有什么好,这次只有五个竞聘岗位。”
她愣住了,过一会才笑,“差点上了你的当。你可是七上八下啊。”
吃完饭,和裴梨屏聊了一小会,回办公室午休。
中午没看到黄方安回来,下午上班了,也不见他的人。
三点多,我去抽烟室抽烟。抽完回到办公室,还是不见黄方安,很有些奇怪。
正想倒点开水泡茶,座机响了,一看是马总的来电。
接了电话,他声音微有不悦:“你去哪了?打你们的电话,都不接。”
我有些意外,忙解释的去卫生间了。一边回答他,一边拿出手机来看。还好,根本没有马总的未接来电,他应该不是说我。
马总说:“找找黄方安,让他立刻来我这。手机关机,难道他也是电池不管用?”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我才发现自己竟是站着的。可刚才明明是坐下来准备喝茶的,怎么就站起来了呢?很纳闷。
找了黄方安科室的几个同事问,都说不知他去哪了,也不知道他下午是不是有什么会。
我为他着急,又担心马总嫌我办事不力,心里痒痒的。
过了半个小时,才见他回来,脸色红里带黑,像动了什么大肝火似的。
我有些没好气,也不解释,就说:“马总找你好久了,让赶紧去他办公室!”
他却像没听见似的,沉着脸坐了一会才问我:“什么?谁找我?”
他反应太慢了,迥异平常。我觉得奇怪,但看他表情怪异,下意识没有多问,就再说了一遍。
他气犹未平的样子站起来,“好吧。”抖一抖衣服,拿了笔记本和笔走,像个即将就义的烈士一样走了。
不一会他就回来了,“马总房里有人。”满不在乎的口气。
我“嗯”一声,等他坐下,这才问:“怎么,好像有点不高兴嘛。”
他脱口道:“那当然!这帮王八蛋!”
我很诧异,问他骂谁。
他说:“还有谁,就人事部那些个孙子啊。”靠在椅背上,“我找他们去了,问凭啥给我排到第五十一号?我是最后一个报名的还是怎么的?”
我明白了,觉得又好笑又不敢信,“你开玩笑吧?”
“谁开玩笑?真去了。我耐心跟他们说理啊,可就没人听我的,还嘴硬,说准考证发都发了,想改号,得报领导。多他妈官僚啊这个。你说领导哪管这事啊对不对!本来我没脾气,也都被这帮孙子把脾气给弄起来了。”
“你啊!”我不知该怎么说他了。平常那么老练,怎么真能为这种事动肝火?而且,就算动了肝火,又犯得着去找人事部的办事人员撒气?简直匪夷所思!这都不像他平时的做派啊。一个人,难道气糊涂了,还会连累到智商和情商都下降?
他瞪我一眼:“你也该去说啊,咱俩都是吃亏的……”我打断他:“下去跟人家吵架去了啊你?”
他摇头,“声音是大了点儿,但我是说理。”
难怪马总的口气那么差,我明白了,摇头皱眉说:“你快别讲了,赶紧想办法……”这时他的座机响了。
忽然,他却像被铃声撞醒了似的,回到现实世界,脸露犹豫。
我不理解他怎么突然就懂事了,好像还魂一样,就指着电话:“肯定是马总。你赶紧接啊,好好说,注意态度!”
他再次犹豫了,拿起电话,放到耳边。
但没等他开口,话筒里就传来极尖细的声音。这个声音也不像常人发出,可能是因为线路传递后变了音。
“下午你干嘛去了!”
是马总的声音。尽管我遥遥坐在黄方安对面,竟也听得很清楚。
黄方安全身一硬,“没干嘛……”脸色变白了。
我再听不到话筒里的声音。只见黄方安的身子越坐越僵硬,过一会才见他小声回一句:“我就找他们说理啊……”但没能把话说完,估计马总挂了电话。
他慢慢放下话筒,“这帮孙子!告状了!这么快啊。”
我示意他别发牢骚,“快,赶紧跟马总当面解释去。”
他没立刻动,“我解释什么?我难道错了吗?”
我无言以对,只是看着他。他才起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