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听那轻鸣有些清亮,只是细听之很是虚弱,陆离赶忙放下柴刀,循声而去。
等来到声音的来源处,却见一棵巨木之下,躺着一只似夫诸又似鹿蜀一般的异兽,除了头上长着一对青蓝色的双角,这异兽浑身雪白,角上似有清韵的蓝光蕴绕,那双角极长,自头上长出后斜向后倒去,而后又慢慢向上弯,分出许多枝杈,很是好看,角后的两只兽耳比正常夫诸的耳朵细长不少,耷拉在两角之后,似有些无力。
这异兽比刚才的百年夫诸体形看去小得多,且有些瘦弱,若是没有背上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这异兽定极是美丽,陆离见异兽背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有淡淡的黑气缭绕,且细看之伤口流出的血亦呈紫黑,很是腥臭可怖,陆离一惊,急忙蹲下身来查看异兽的伤情。
那异兽似是感应到陆离前来,睁开一双清蓝的眼目看了看他,似乎连动的力气也没有了,陆离看着眼前的异兽颤抖不已,且眼中淌着泪水,显然极是痛苦,陆离心急,心想这雪白美丽的异兽多半也是被那黑袍怪人所伤,看背上的伤口已是伤得极深,若不及时救治,耽搁太久只怕要回天乏术,陆离来不及细想,对着眼前的异兽道:
“你...你忍耐一些,我这就抱你回师门疗伤!”那异兽似是听懂了陆离的话语,颤抖不已的身躯却渐渐镇静了下来,陆离小心翼翼抱起眼前的异兽,只觉这异兽有些轻巧,在抱起的一瞬,陆离只觉怀中的异兽颤抖了一下,遂尽量用双臂将异兽托起,以在走路时不让异兽受颠簸,陆离已顾不得去拿柴火和柴刀,抱起了异兽,便往师门方向飞快走去。
青霞峰边的古木极是葱郁,只见古木之下,一只雪白的异兽蜷缩在少年怀中,那少年姿势怪异,两手相握,环抱着异兽微微平举,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水,脚下却健步如飞,抱着异兽往青霞峰方向飞快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林中。
就在陆离抱着异兽走后不久,方才的争斗之地又降下一道剑影,赫然便是那离去不久的黑袍怪人,黑袍怪人降下仙剑后左右探查,沿着那倒下的古木方圆之地细细查看,似是没有什么发现,那张阴鸷尖瘦的脸上似有些阴沉,怪人忽而怪笑一声,自语道:
“这方圆十里皆已寻了个遍,枉老夫一路自上冥泽跟你到此,如此看来多半已逃入了清虚谷了!”那黑袍怪人抬眼眺看着远处云雾缭绕中孤高耸立的素女峰,脸上阴晴不定,似有些不甘,忽而又“嘿”的一声怪笑,御起背上的玄青长剑,径直远去了。
陆离将异兽抱到师父天虚道人的木屋前,小心翼翼将异兽放下,此时陆离已是气喘如牛上气不接下气了,眼见地上的异兽愈发虚弱,背上可怖的伤口上紫黑的血亦是流个不停,陆离大呼了口气,急忙对着天虚道人的木屋道:
“师父,弟子在山中发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异兽,想来定是被那黑袍怪人伤的,弟子修为浅薄只能将它抱回来求助师父,求师父快救救它吧!”
只听木屋内沉寂半晌,终是响起脚步,天虚道人自木屋走出,看了一眼气喘如牛一般的陆离,又看了看地上陆离所说的异兽,眉目一皱,走向前来,仔细观察了异兽背后的伤口,道:
“这天鹿仙兽并非凡物,且背后的伤口亦非那申千池所为,若是申千池所为,为师尚有办法将它体内的黑气逼出,只是伤这天鹿的幽煞之气为师亦无法抵挡,为师也无能为力。”天虚道人看着陆离满头大汗的脸满是失落,沉默半晌,又道:
“不过在素女峰下以及九霄各山中生长着一种名叫血灵紫芝的至阳之物,用以驱散伤口中的幽煞之气或有功效,只是这血灵紫芝只长在素女峰边向阳的危崖之间,极是难寻,即便寻到,为师亦不能保证是否真的对这伤口有效......”天虚道人看着眼前的陆离汗流浃背,眼中神色却很是急促,听到她说完,似乎就要马上去寻那血灵紫芝,天虚道人叹了口气,道:
“你带着这天鹿仙兽先回后山。”天虚道人说完掐指御剑,只见“秋水”仙剑带着紫芒自身后的木屋中飞射而出,天虚道人踏剑而上,径直往远处飞去了。
陆离听师父口中说这异兽名叫天鹿,却是从来没听过,又说是仙兽,天下间能称得上仙兽的异兽多半已修炼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且早已通了灵性,识七情,通人语,一想及此,陆离对蜷缩在地上的天鹿便多了几分敬畏,遂小心翼翼抱起,又往后山住处疾行而去。
陆离将天鹿仙兽抱到后山自己木屋内的草团上,不多时,天虚道人已御剑自空中降下,手中握着一支仙芝,仙芝根部血红欲滴,往上色泽却渐渐由红转紫,自是天虚道人口中说的血灵紫芝了,天虚道人将手中的紫芝递给陆离,道:
“将这紫芝分作两半,一半碾碎敷于天鹿背后的伤口上,一半熬成汤药喂它喝下,成与不成,只能看它的造化了。”天虚道人眉目紧蹙,看着天鹿仙兽背后的伤口,面露忧色,道:
“此幽煞之气这般浓郁,莫非...”天虚道人沉吟半晌,忧色更浓,自语道:
“看来七泽的传闻所言不虚,这世间又要生乱了么?”说罢冷艳的凤目隐约往清虚谷方向看了一眼,便不再停留,转身御剑而去。
陆离依照师父的话将手中的血灵紫芝分作两半,一半碾成细碎的粉末敷在天鹿仙兽背后的伤口上,紫芝粉末甫一敷上伤口,便渐渐融化渗入伤口之中,只见伤口上闪过一道赤芒,伤口上的黑气仿佛遇上死敌,原本平静地附在伤口上此时却翻腾不已。
陆离见那黑气犹如跗骨之蛆,紧紧缠绕在伤口之上,而随着融进伤口的紫芝粉末越来越多,伤口外围渐渐被赤芒占据,且不断往伤口中心驱赶着黑气,最后赤芒终是将黑气驱赶到伤口中心两寸长短之处,却是再难进半分,此时看那黑气愈发浓郁,紫芝粉末虽不能将黑气驱散,却也堪堪将不停流血的伤口止住,地上的天鹿仙兽亦渐渐平静下来,陆离吐了口气,急忙拿着剩下的半支紫芝进了旁边的厨房。
厨房里的风老头一如往常呆坐在灶台旁,见陆离拿着半支紫芝走进来,目光却停留在陆离手中的紫芝之上,浑浊的双目似恢复了片刻清明,眼中精光一闪,陆离并未察觉风老头的异样,拿起木屋内的砂锅便和风老头比划着要他帮着添火煎药。待得熬完汤药,陆离又细细将汤药喂天鹿喝下,那天鹿仙兽也乖巧平静,把所熬汤药全部喝完,随后陆离又去山池边打来山泉水仔细将天鹿背上伤口外的血污轻轻擦拭干净,尽量不碰到伤口。
做完这些已近晌午,那天鹿仙兽不知是太过疲倦还是喝完药所致,静静卧在木屋草团上,呼吸已趋绵长,似已睡着。陆离看着眼前的天鹿,思忖半晌,觉得这血灵紫芝虽不能将天鹿伤口上的黑气尽数驱散,却也能将伤情暂时止住,眼下已无其他办法,却也无意再去劳烦冷若冰霜的师父,陆离打定主意,等用过了午膳,便要去仙人渡的崖边,寻找更多的血灵紫芝。
在九霄各山中,以素女峰为中心,九霄各山围绕着素女峰坐落,素女峰下为揽月镇,又夹着揽月镇与陆离师门所在的碧霄山青霞峰遥遥对望,碧霄山往下隔着仙人渡,又与下方的神霄山毗邻。而在揽月镇左右,与碧霄山连同素女峰将揽月镇所在的十里方圆的山谷成合围之势,往右为景霄山,而往左,便是太霄山一脉。
太霄山上太霄山天回谷一脉,乃是九霄剑派中声名最盛门下弟子亦是最多的一脉,门下弟子近千人,其掌教六阳真人更是已臻长生境的上仙,几乎与清虚谷三位掌教师尊齐名。
陆离用过午膳,早早便背着一只闲时用来采药的药篓出了后山,往仙人渡的崖边走去。山崖轻雾朦脓,陆离小心翼翼沿着仙人渡一边走一边往山崖下寻觅着,山崖下深不见底,陆离只得匍匐在山崖边探出头来往山崖崖壁上四处寻觅,且看得久了依旧有些眩目,如此沿着仙人渡一路下行,渐渐走进了太霄山地界中,却仍旧没有发现一株血灵紫芝。
四年来陆离极少踏足太霄山地界,一来是因为太霄山太过险峻,陆离下山打柴多半不会选择来太霄山中;二来却是师父天虚道人早有嘱咐,太霄山奇峰幽谷,山中多半藏有幽居异兽,无事切不可轻易踏足。
陆离望着眼前的太霄山,在陆离师门碧霄山与左右毗邻的两座山中,景霄山巍峨,师门碧霄山秀美,而眼前的太霄山,却只能用“奇险”二字来形容,太霄山奇峰甚多,巉岩怪石,断崖天堑,不一而论,是以这太霄山定是血灵紫芝的绝佳生长之所。
陆离循着眼前的怪石奇峰一路行了半晌,果不其然,在一处险峰的峰顶,隐约可见一道赤芒耀过眼帘,陆离小心翼翼爬上险峰半腰,只见远处的峰顶上,一株仙芝血红欲滴,自是血灵紫芝无疑了。
眼前的山峰奇险陡峭,几乎没有登顶的路,所幸自岩壁偶尔有几颗不知名的树木扎根于半山腰上,陆离攀附着树枝盘旋而上,饶是如此,登上峰顶亦几乎用了大半个时辰,看着眼前血红欲滴的血灵紫芝,陆离有些心喜,擦了擦满是汗水的脸,蹲下身,小心翼翼将紫芝采下,放入背后的药篓中,陆离这才露出欣慰的神色。一路寻来纵然辛苦,却已有收获,这让陆离继续寻找紫芝的信心大增。
陆离站在峰顶远眺整个太霄山,只见远处的险峰如春笋一般在缥缈的烟岚中露出一角,险峰下幽兰深谷,清幽叠翠,蔚为壮观,陆离被眼前的景象所引,心中顿生豪气,情不自禁长啸一声,声透苍穹,一直传到远处的天边。
陆离静默半晌,回过神来,提了提背上的药篓,正待沿着来路攀下山,忽见远处天边疾驰而来一道剑芒,那剑芒极快,几乎是眨眼间,便已飞到陆离眼前,陆离尚未反映过来,只见眼前一位身着青袍,略有些邋遢的老道立在一柄玄青仙剑之上,那老道眼中精光一闪,打量了一番陆离,又左右看了两眼,道:
“小子你可有同伴?”
陆离被眼前的老道问得有些莫名,看这老道衣着虽然邋遢,目光却很是深邃,多半亦是九霄剑派中的前辈,遂定了定神,恭敬着答道:
“弟子孤身一人,请问前辈有何见教?”
那老道听罢,忽地长眉倒竖,怪叫道:
“哇呀呀...好你个臭小子,老道我本在山中清修,正自怡然,忽听你这臭小子杀猪似的鬼叫,生生把老道我清修的闲情驱到九霄天外了,此刻老道我好不烦恼,非拿你小子出气不可!”
陆离听罢哭笑不得,自己不过触景生情长啸了一声,却不曾想打断了眼前老道的修行,正待道歉,只见眼前的老道袖袍一挥,陆离只觉一股巨力向他袭来,恍惚间,陆离就被那老道夹在腋下,连同背上的药篓也被老道提在手中,老道一手夹着陆离一手提着药篓径直御剑远去,陆离在慌乱中见药篓里的血灵紫芝并未遗落,依然安静地躺在篓中,心中稍定,正欲说话,忽觉颈上又是一痛,登时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