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宥厥抱着美人离开大厅前往卧房后,夭蓝和众舞姬前来表演。
在舞步摇曳,水袖旋转间,除了夭蓝的任务目标,夭蓝还看到了一个人,岑九歌。
他竟然会在这里!也对,岑九歌是太子重用的人,被邀请也在情理之中。
夭蓝旋转着,裙摆像柔美绽放的枚红色花朵,流云般的袖口上,毒香四散开来,这只是第一层毒。
带着面纱的夭蓝以为岑九歌不会注意到她,可他的目光不偏不倚一直盯在夭蓝的身上。
夭蓝感到不安,但她今日必须完成任务。
舞到曲子的下半阙,夭蓝锋芒毕露,向李将军旋转着靠了过去,头发上的翎羽沾了毒粉,与刚才的毒香配合起来就可以取人性命,而夭蓝自己事先就服用了解药。
就在李将军被她的舞姿吸引,目露淫光想要一品香泽的时候,岑九歌忽然站了出来一把拉住夭蓝,厉声呵斥:“姑娘自重!”
头发上的翎羽猛地一颤,毒粉差点就要沾到岑九歌,夭蓝怕伤到岑九歌,慌了神,使劲推开他,甚至用上了内力。接着,夭蓝假装摔倒,顺势倒进了李将军怀里,翎羽在他鼻尖轻轻划过。
众人骤然安静。
岑九歌眼神复杂的看着夭蓝,以自己刚才被推的感觉来说,她会武功。而且,她很像一个人。
李将军自顾自把头埋进夭蓝头发里,贪婪的在她的颈窝婆娑,用力的吸了一口夭蓝身上的香气,一脸销魂,说:“李某何德何能,让如此美艳之佳人投怀送抱……”
四周一片笑声,无人再在意岑九歌。
冷树枯枝,寂静庭院,烟花骤然炸响夜空,屋檐上,琉璃瓦片映着斑斓彩光,烟火的灰烬在一片明亮中纷纷扬扬落下。
一曲终,夭蓝低眉顺眼的跟随其他舞姬一起离开,毒在李将君身上扩散的应该差不多了,刚想到这里,李将君手中的青铜酒杯便落在地上,他吐了一口黑血,瘫在桌子上不再起来。
“有刺客!”众人惊慌失措一片喧哗,推翻了餐桌,四处混乱。
夭蓝一边飞出大厅一边挥动丝带打落门口的灯笼,火烛滚落在地上,霎那间点燃了她进来时撒好的磷粉。
蓝紫色的火焰瞬间燃烧起来,灼伤夜色,火苗很快舔上装饰用的红绸,更加张狂,形成一座环形火墙,像骇人的巨兽包围住将军府的前门。
岑九歌第一个意识到那个会武功的舞姬可能就是杀手,隔着冲天的火焰,他一时无法追过去,于是掏出防身小弩,向火光外那个模糊的红色倩影射过去。
正在逃跑的夭蓝忽然被赶来的万俟微抱住,噌的一声,一根毒箭飞来插在了万俟微背上。夭蓝惊住,那毒箭上的岑字刺痛她的眼。
隔着红色面纱,岑九歌看不清夭蓝的面容,只看着突然窜出的黑影护住了夭蓝,然后身中毒箭,无力地倒了下去。
将军府人声嘈杂,守卫已经成队开始包围她们,“夭蓝……快走……”毒力扩散,万俟微只觉得浑身无力,意识涣散。夭蓝一边抱住她,一边艰难的施展轻功。“这毒我能解,你不会有事的。”
夭蓝的轻功并不是很好,带着一个人速度更慢,万俟微身上的毒等不了那么久。
于是远离火光冲天的将军府后,夭蓝只能先把万俟微安置在一个雪堆旁,“微,我回住处拿解药,很快就回来,等我!”厚厚的雪几乎把万俟微围了起来,她躲在这里十分隐蔽。
朔风在凄清的寒夜里呜咽,连绵的飞檐上月色冷冽,夭蓝在屋檐上疾跑,加快速度赶回珞玉轩。
不大的珞玉轩里摆满了瓶瓶罐罐,夭蓝翻箱倒柜的找解药,十九年来从没像此刻这么慌张,可是那解药好像故意躲了起来,夭蓝的手在发抖,眼睛发热想要流泪,万俟微,我绝不可以失去你!
“你是在找这个么?”岑九歌突然出现在夭蓝身后,静静看着身穿单薄的玫红色舞裙,沾染了一身寒气的她。
夭蓝听出是岑九歌,没有说话只是愣在原地,突然转身丢出暗器,玫红色裙摆像花伞一样旋转打开,又骤然收敛,岑九歌只是象征性的躲了躲,利落的抽出剑瞬间指着她:“你不是我的对手。”他的语气很轻,很平静。
夭蓝垂下双手,眼里盛满悲伤,“把药给我。”
“你到底是什么人?”岑九歌问得有些心痛,是她照顾病重的自己,自己才得以康复。虽然她会配一些药,但他从没想过看起来这样柔弱的夭蓝,会是在刀尖上生存的杀手。
这个问题似乎已经有答案,夭蓝忽然让他感到陌生,岑九歌继续问:“你为谁做事?你为什么接近我?”
现在自然不是回答这种问题的时候,“把药给我。”夭蓝还是没能抑制住自己的眼泪,万俟微等不了太久,可自己又不是岑九歌的对手,践踏过那么多生命的她,此刻只能哀求。
这是岑九歌见过的第一个会流泪的杀手,他一时间竟不知所措,可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那就一命换一命,好不好?”夭蓝忽然靠近,握住剑插进自己身体里,随着夭蓝一步一步走上前,剑刃越来越深的陷入她的身体,冰冷的剑刃切断皮肉和血管,鲜血逐渐殷红伤口附近的衣服。从她握住剑的指缝中依次渗出来,“把药给我。”夭蓝的声音因为忍受疼痛而发颤。
她的行为来的太突然了!岑九歌立刻放开了手中的剑,他从没有杀她的念头!
夭蓝踉跄着把剑丢到地上,血浸湿了大片衣服,呈现出骇人的黑红。岑九歌紧紧地盯着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值得她这样!
夭蓝的嘴唇在发抖,血止不住的流,岑九歌不忍再看满身是血的夭蓝,撇过头,把手中的解药递出去,夭蓝伸出手拿解药,指尖划过他手掌的功夫,便快速离开了。
狼藉的珞玉轩,空荡荡的珞玉轩。岑九歌依然现在原地,手里空着,只有夭蓝的血。她还会回来么?
她应该,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