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林镇的十月,雪下得很大,整个小镇如同被白色进化了一般。
小镇内人不多,只有寥寥数十户人家。本就不多人的街道上,如今更是没有半个人影,这是麦林镇最冷的一年。
也是最难熬的一年。
大雪已经持续三个多月,镇内陆续有人冷死或者是饿死。
粮食已经成了稀缺品,金币在小镇一文不值。
许多年轻人,冒着被魔物吃掉的危险,结伴离开了小镇,去寻找食物。
行商已经渐渐不再来到这个小镇,只有有利润的地方,才会有他们的出没,所以麦林镇一年不如一年。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想要出去。
这一年,法雷尔十四岁。
今天的雪格外的大,比以往不同。雪花被大风吹得遮挡住了视线,法雷尔艰难的走在白天清扫过的街道上。
虽然说看不清地面,但是从脚掌之下传来的质感让法雷尔特别的安心。
破旧的棉袄缝满了各色的补丁,这是已经过世的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脸颊上满是冻伤,耳朵与手红的生疼。
法雷尔扶了扶破布帽,将怀里的烤红薯紧紧的裹了起来。
这是村长那里领到的食物。
小镇的男孩每天将小镇的积雪处理干净,可以在村长家免费领取一天的食物。
一只分量不大的烤红薯。
红薯的香气不断的从怀中散发出来,忍着诱惑,法雷尔吞了口口水。
“就快到了,妹妹想必等不及了吧。”
想到妹妹,法雷尔咧了咧嘴角,却不想牵动了干裂的嘴唇。
舔了舔嘴唇,法雷尔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法雷尔的家坐落村庄的最边缘,三年前法雷尔亲自搭建的木屋。
小屋很破旧,但很严实,密不透风。
刚刚止住了咳嗽的提尔安静的裹着单薄的被子,坐在床上,从小她便体弱多病,为了不让哥哥担心,这三个月她更是一步都没有离开屋子。
哥哥已经出去一个小时了,按照以往的时间,这个时候差不多快到家了。
搓了搓脚趾,冰凉的小手碰上更加凉的小脚,提尔放弃了这种取暖动作。
屋外的大风不断地呼啸着,今天的雪好像比昨天还要大呢,提尔心里这样想着。
哥哥说村长大人每天都会给村子里的男孩发俩个红薯,虽然红薯的味道很好,但是天天吃红薯,也会有些腻呢。
“吱……”
老旧的木门被缓缓推开,风声转瞬间仿佛贴在耳边,温度也骤然下降,伴随而来的,是哥哥的声音。
“提尔。”法雷尔掸干净身上的雪花,小心的将棉袄脱下,披在了提尔的身上。
“哥哥大人……”
与法雷尔棕色的头发不同,今年十三岁的提尔有着雪一般的白发,精致的五官,娇小的身躯。
法雷尔从不在乎自己的外表。
“快,趁热吃,我已经吃饱了。”
说完,他拍了拍肚子。
妹妹会心一笑,接过红薯,小心仔细的剥了起来。
残留着哥哥体温的红薯,提尔每次都会很仔细的去感受红薯的温度与味道。
吃了小半个,提尔将剩下的红薯递给了哥哥。
“哥哥大人,提尔吃不完,哥哥大人帮我吃掉它吧。”
法雷尔看着提尔,她只是歪着头对法雷尔傻笑。
“我吃饱啦,在村长家,那些红薯都是任我挑拣的,你哥哥我可是专挑大的吃……”
“咳……咳!”
提尔抚着胸口不断地咳嗽了起来,装起了病。这是她最拿手的办法。
真是拿你没办法,法雷尔苦笑着,只好接下红薯,吃了起来。
偷偷的笑了笑,提尔再次钻回了被窝之中。
由于木屋很破旧,更没有壁炉火坑这种高级的东西,兄妹俩只能挤在一起取暖。
母亲去世之后,法雷尔独自一人抚养妹妹三年,也逐渐懂了许多东西,比方说男女有别。
但妹妹似乎从不在意这方面,可能是因为她很少与外面接触吧,法雷尔想到此,内心温柔无比。
天黑的很快,夜晚是最难熬的时刻。
法雷尔点燃了柴火堆,火光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兄妹二人披着一床单薄的床单,抱坐在火堆旁。
法雷尔盯着火堆出神,提尔盯着法雷尔。
“哥哥大人在想什么呢……”
“在想……可能什么也没有在想吧。”法雷尔看着火堆,忽然想起了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
“我在想,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说道。
“父亲大人?”提尔疑惑的歪了歪脑袋,恰巧枕在了法雷尔的肩上。
“肯定是一个坏蛋!”随即一脸愤恨的肯定。
“也许吧。”法雷尔没有多谈,因为提起父亲,他便会想起已过世的母亲。
“哥哥大人以后想要干什么呢?”一脸天真的提尔再次问出了一个问题,这是兄妹俩的问答时间,每天都会进行。
“谁知道呢,跟村长学泥瓦匠如何?”每次这时候,法雷尔都会漫无目的的回答着妹妹的问题。
自己的未来,在哪?
火堆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兄妹二人就这样坐着睡着了。
屋外的雪还在下,只是风声似乎变小了,隐约中似乎可以听见熟悉的声音——这是踩着积雪时发出的声音。
“嗒……嗒。”声音越来越近。
“嗒……”停在了木屋外,伴随着尖锐的开门声,法雷尔醒了过来。
一个黑影,静静的站在门外。
月光照耀之下,看不清脸。
他缓缓走来。法雷尔想要大叫,但他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惊恐的望着那个黑影。
越来越近,甚至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对方将目光在法雷尔二人身上扫了扫。
“找到了……”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那座身躯内传了出来。
他靠近法雷尔,一把提起了如同昏厥的提尔。
消失在了小屋内。随即,坍塌。
轰塌声盖住了风声。
响彻小镇,惊动了小镇的每一户人家。
屠杀,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