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北方边境千里加急的战报很快经由新任太尉胡咖缪大人的手交到了僮国国王泾文陛下的案头。虽然阙疏不是喜欢絮絮叨叨的人,但是由于战将社兰死亡,且事出突然战法偏激,不得不将前因后果细细交代清楚。
这是泾文登基以来,僮国第一次有战将死亡,虽然并非阵亡,但这样平白损失一名有前途的年轻人,也让泾文大为光火,他重重地将战报摔在御案上:“朕不过刚刚命她独立领兵,便这般不谨慎,难道一定要朕跟着才能不出差错吗!”
元杰不知道战报中写了什么,让泾文如此生气,在他印象中,泾文还从未对阙疏这样生气过。即便是元杰本人,也只在泾文肃整军纪,和有臣下违法违令的时候,泾文才如此声色俱厉。
得到消息的新任太尉胡咖缪急急地从府上雇了车,飞奔进宫,要求觐见国王。刚刚进殿行了礼,泾文看了一眼老将军,不带任何感情地说:“看太尉大人这般神情,想来已经得到消息了。”
胡咖缪擦了擦汗,喘了口气:“臣只是听说急战楚宇,社兰阵亡。详细的情况还不清楚,希望跟陛下商讨如何对应。”
“社兰不是阵亡,只是死亡,侦查敌情的时候失足摔下山崖了。所以他们决定连夜斩断楚宇的精英部队。详细的情况卿看看战报吧。”
胡咖缪接过元杰递过来的战报,细细地看了一遍,抬起头,仿佛是一位慈祥的祖父看着不甘心的孙子:“看起来陛下对阙疏大人有些生气呢?”
“社兰他们是朕一手挑选培养的良将,许以厚望,愿假以时日,他们会成为僮国的栋梁。但只不过刚刚跟了阙疏两年,就因为不谨慎损失一员战将,朕难道不应该生气吗?”这个时候的泾文已经完全恢复平静了。
胡咖缪倒是勾起了一丝慈祥的笑容:“臣想,陛下不仅仅是可惜失去社兰,还对阙疏大人这个得意门生爱之深恨之切,所以容不得她一点失误吧。”
泾文被说的一愣,一时语塞,这个老人仿佛有照出人心的魔镜,让泾文这样善于掩饰内心的人都无所遁形。
老太尉继续说道:“失去社兰固然很可惜,但这是个意外,也许阙疏大人未尽到提醒之责,但在臣看来,阙疏大人年纪轻轻,已经完全有了作为一军之将的担当。事出意外,阙疏大人作为一军主将,判断准确,下令果断,保全几乎全部兵力和边境安全,如此出色的表现并没有辱没了师门啊。”
“朕想,等到来年初,阙疏调任满半年,便把他们调回来。太尉大人有什么好的继任人选推荐呢?”
“过去,戍边的将领和中央的将领很少相互调职,戍边军队的定期流动也多见于不同的边境之间,容易让戍边的将士们对前途失去信心,也造成好像戍边是左迁的观感。臣以为,不妨以后让边境将领和中央将领调职常规化,让戍边成为将领们晋升的考验,调动边境将士的斗志。”
“正合朕意。那么下一任北方边境的将士名单就由卿来安排,从国都挑选一些有前途的将领。”
六个月以后,一纸调令送到了北方边境的营帐,调戍边副将阙疏和女官月岚,偏将闵秀,隋汉路,柯素,夏仪,花确之,安络亭,开言,薄涯、渊函等12名回国都。因此,阙疏和她的属官,成为了僮国史上任用时间最短的戍边将官,同时,渊函也如胡咖缪将军所言,再次得到了调到国都的机会。
渊函和阙疏并肩而立,语气中带着笑意:“我还从来没有到过国都呢,大人到时候要做我的向导。”
阙疏回头向他做了一个调皮的鬼脸:“到时候,你就有自己的府邸了,想逛哪里自然有下人带你去。”
“跟别人逛有什么意思。下官希望跟大人一起去,听大人说说大人的少年时光。”渊涵依然含着笑意,语气中充满了温暖,右手悄悄握住了阙疏的手。
阙疏任他将自己的手握在他略带粗糙的温暖大手中,晃晃脑袋:“很遗憾,没什么故事可讲,我是王宫的侍从,不能随意往外跑。”
渊涵将一直看向窗外的目光收回来,看向阙疏:“那以后就一起写些有趣的故事吧。”
阙疏转过身来,仰起头看了看渊涵像阳光一般和煦的面庞,伸出右手抚平了渊涵的领口:“在国都出仕和在边境服役不太一样,虽然在国都更加容易出人头地,但也不似这般轻松,你可要多小心。”
六天以后,在阙疏年满17岁的前九天,阙疏带着她的属官们回到国都。这是阙疏戍边后,两年多来第一次踏足宫廷。
鸿胪寺依照惯例为阙疏准备了接风仪式,各位大臣和泾文陛下也肯赏脸参加,只不过是形式上的事情,并没有人为这种规模的接风做什么准备。
阙疏是第一次见到穿着白色君王常服的站在高高的丹陛之上的泾文,即使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也可以感受到如神之子一般的君王之气,这种感觉是过去从未有过的。走到丹陛近处后,就只能看到白色常服的下摆,作为臣子,不可以肆无忌惮地抬头直视君王,阙疏也没有想要和泾文面对面的意思。此刻的阙疏让泾文全身暗暗一颤。两年半不见,阙疏已经远远不是预想中那个如水如精灵一般娇俏的孩子了,泾文甚至莫名地感到心跳加速,呼吸也有些重了。她身形更加颀长,长衫掩饰不住身形的玲珑有致,北方冷冽的天气枯燥的环境让她彻底褪去了她这个年纪女孩常见的甜腻感,增添了一份淡淡的冷清的气质,映衬着光洁的皮肤,就像个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人儿,折射出五彩的闪耀光芒。比起当年那个漂亮孩子,平添了一番摄人心魄的风流。
仿佛感受到泾文投射过来的目光,阙疏敛了面容略略抬起头看向泾文。泾文自知失态,收回了了已经足足盯了半盏茶功夫的目光。例行公事简单赞赏了几句阙疏勇猛退敌,鸿胪寺也很快完成了最低限度的仪式,简便的仪式在各方的期盼中结束了。
众人散去以后,阙疏只能和属官们暂时借宿在驿馆,因为两年前,阙疏被赶出寒熏殿之时,泾文没有为她安排住所,所以阙疏在国都是没有住所的。这让阙疏不免有些尴尬和辛酸,也就没有向她的属官解释,好在各位年轻的属官,也并不在意自己的长官在朝堂如此尴尬的地位。
回到驿馆的他们,还没有坐定,便有人来传令,请阙疏前往夏乾殿觐见。
经过2年,阙疏对于以如何面目见泾文有些犹疑。当日虽然名为侍从,却受尽宠爱,随性不受拘束。如今,身为君臣自然是不能同日而语。不过,阙疏还是不太习惯和其他朝臣一样战战兢兢,毕竟,两年自由自在的戍边生涯也没有教会她垂首顺服。
阙疏身边女官月岚看到阙疏驻足在自己的房间门前,若有所思,迟迟拖着还没有前往宫廷,感到有些奇怪:“大人,宫里传令让您觐见陛下呢。如果不赶紧去,可是犯了目无君主的大罪。”
“啊,是,这就走。”阙疏回过神来,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大人是有什么顾虑吗?前往觐见陛下?”月岚一脸疑惑。
“没有,我走咯。”阙疏勉强笑笑,转身便走,留下月岚莫名其妙表情。
夏乾殿的主殿精致而空旷,纱幔重重放下,无数磨砂灯罩下烛光将大殿渲染得明亮却暧昧。为数不多的简洁摆设悄悄地点缀在仅有的几处书架和闪着冰冷光泽的银质隔断上。一个侍者也没有。
空荡荡的大殿中央的王座上,僮国年轻的君主泾文半闭着双目,优雅地交叠着双腿,泛着一丝看不见的微笑,看着阙疏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入夏乾殿,仔细观察她的容颜,这个刚满16岁的少女,比起2年前,瘦了些,容颜更为精致,眼神清澈坚定,步伐稳健,散发着少女的光彩,却不像一般的小少女那般娇柔。阙疏长跪,规规矩矩行了一个君臣之礼,礼毕后站定在泾文御案前,等待泾文发问。
厚厚纱幔内落着层层阴影,半掩着年轻君王的表情,也为立于大殿中央的俊俏少女的身影蒙上了一层轻纱,泾文不用抬眼也可以想象这暧昧的半明半暗中不肯有半分表情的脸庞。
“卿可知道,半年前那一役,卿投入全部兵力,若不是楚宇的传令通道不太畅通,子石及时得到消息,将错就错布成一个陷阱,或者把卿拖进消耗战,卿不要说获胜,连全身而退都很难。”泾文的语气与过去大不一样,但内容又仿佛过去每个教习的下午,泾文内心也为自己开口这句话暗暗自嘲。
阙疏也没有想到泾文第一句话是这个,一愣之后,斟酌了一下语气,回道:“确实,臣因为事出突然,希望趁着对方准备不足,只得孤注一掷,差点让陛下的精锐全军覆没,此次教训臣将刻骨铭心。”
“嗯。同时,我们自己也准备不足。为将者,切不可存有侥幸心理。尤其面对子石这样稳打稳扎的人。”泾文的语气稍稍有些缓和,“不过,在此危险的情势下,能够利用敌方的弱点,当机立断,已经是足以夸耀的战绩了。此役卿战绩斐然,已经可以成为独当一面的主将了。”
“臣的一切多亏了陛下栽培,胡咖缪将军的指点。”这个时候应该做出该有的谦虚,下官的功劳都要归于上位者,阙疏心里默默念着这个规则,做了一个简单毫无个性地回应。看着她说出这么一句毫无个性的客套话,泾文心底有些失望。
“从今天起,卿和卿的属官全部调回王城,每人晋升一级,卿晋升卫将军,出席每日朝会。卿和卿的属官在宫里的住所便是霜白林竹,那个地方比较宽敞,比较适合人比较多的情况。”
阙疏躬身施礼:“谢陛下。”泾文将手插进发间,撑着脑袋,轻哼一声:“嗯。”
虽然阙疏言语比起过去少了很多,但是态度还算顺和,多少抵消了方才泾文的不适感。泾文低头微微一笑,就当做默认了:“你退下吧。去霜白林竹整理整理吧。”
“臣告退了。”言毕,阙疏退出重重帷幔之外,在纱幔外明亮的灯光下,轻轻甩去方才的压抑,抚平衣衫。
阙疏走后,元杰进来服侍。泾文随口问道:“阙疏戍边两年回来以后,你觉着有什么变化吗?”
元杰一边端上茶碗,一边笑着说:“臣看着,阙疏大人是比过去沉稳内敛了。”
“你是想说,她再也不会让朕看到她的真心了吧。她跟其他臣子一样,装作恭恭敬敬,朕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怎么会?臣想,阙疏大人永远不会忘记在寒熏殿陛下的恩情吧,陛下真心待她,阙疏大人怎会辜负陛下?”
泾文懒得再答话,就算是元杰,又明白什么?他要的不是什么报恩。
从夏乾殿出来,阙疏突发奇想,在各个宫苑之间里走了走,自己在这里度过了14年的时光。直到2年前,才离开泾文的目光,来到宫廷以外的地方,自由地看到听到泾文没有教过的东西,泾文没有引荐过的人和事。
阙疏闲逛的当口,月岚已经得了旨意,带着大家收拾未来的住所了,清点家具的时候,反复清点了几次都感觉多一个矮榻。正好刚刚送来的侍从,又不知拿了一些什么小器具来。月岚招呼他问道:“敢问大人,我刚才清点家具,感觉多了一个小矮榻,不知大人是否再核对一下。”
小侍从干脆的回答:“不是多的呢。这是元杰大人特地吩咐搬过来给阙疏大人放在书房东窗下的。这边东侧的阳光极好,阙疏大人怕是习惯每日在书房小憩片刻的。”
“哦,这我还不知道。”月岚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我刚才忘了说了,元杰大人还交代,最里面朝南连着的两间是给阙疏大人用作书房和卧室的。其他的,各位大人自行分配就好了。这里还有些毯子,有织锦的,也有麻织的,颜色也不一样,各位大人随便选,给阙疏大人留条麻织原色的就好。”元杰大人身边得力的侍从,虽然年纪小,但是快言快语,说话做事都干净利落。
月岚笑着答:“我们大人搬到霜白林竹来,还让元杰大人操这许多心,真是不好意思呢。”
待小侍从走了以后,月岚忍不住笑着嘟囔起来:“元杰大人真不愧是在陛下身边当差,事事妥帖周到,连给大人准备东西都事先打听了喜好呢。”
一边帮忙一直听着月岚和小侍从对话的渊函却冷冷地抢白道:“哪里是元杰大人妥帖,分明是陛下周到吧。”渊函说完有些后悔,一来不该妄议国王,二来国王关心臣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方才不知怎么没由来地觉得有一丝怒意瞬间拂过心头,冲口而出,后悔之余,又担心引起别人注意,只好找个借口走开了。
月岚暗暗错愕,虽然渊函大人一开始对阙疏一行人有些敌意,但是大多数的日子里,渊函大人还是个节制有礼的人,对阙疏的各位属官们颇为恭敬,对手下的士兵们也从未苛刻,渐渐也融入了大家,却突然在这个本该开开心心的时候说出如此不谨慎的话。不过,渊函暗自羞愧,一点儿没注意到月岚的惊讶。
阙疏走了一大圈,终于来到泾文刚刚封赐的霜白林竹,是外围的一处宫苑,高高的箬竹自然形成一个空间,层层进进的屋子就着竹园而建。像今天这样晴好的日子里,地上总是投射着横七竖八的竹影。因为是别院,自然不如寒熏殿夏乾殿那般金碧辉煌,甚至没有什么亭台楼阁的装饰,只是满院被各种奇花异草覆盖着,甚至连楼宇也埋没在花草之中。霜白林竹的西侧,还有一汪温泉水,让阙疏颇有些意外和羡慕,可惜并不是霜白林竹的地界。
跨过门前尚未修剪的草篷,走进霜白林竹的水杉木门,月岚正巧走出来,抬头看到阙疏,迎上前笑道:“刚才我们收到了霜白林竹的赏赐,因为大人觐见陛下去了,所以我们就先过来整理,现在已经差不多了。大人也别愣着了。我觉得这个院子虽然冷清素淡了一些,不过很适合大人的气质呢,这么多异域的花草树木,味道也是奇香的。大人的卧室和书房已经决定了,大人来看看喜不喜欢。”
面度月岚连珠炮似的欢快语气,阙疏不禁扬起灿烂的笑容:“大家喜欢就好。房间就按照月岚的安排吧。我唯一的要求就是离月岚稍微远一些,别天天唠叨我。”
“嫌我唠叨的话,就不要叫我帮你收拾房间。不过,你的卧室和书房可不是我安排的,是元杰大人特地过来吩咐的。元杰大人还真是细心呢。”
阙疏卧室和书房确实很不错,阳光充足,又有相对隐蔽安静,到达大家公用的其他厅堂又很方便。推开卧室的窗户,便可以隐约看到小树林后的那汪温泉。
卧室不是很大,陈设极为素净,只有一张简单的床榻,一排矮书架,一把座椅,和一张茶案。可以算得上装饰的,不过是书柜和茶案上的几盆阙疏也叫不出名字的盆栽。
书房是由没有隔断的两间房连成,里间的正中央放置一个书案,两边皆是一人多高的书架,西侧窗下是一排矮书架,东侧窗下则放置了一个矮榻,榻边便是一个小矮桌。外间则空旷的多,几把简单的椅子,一把瑶琴,一架子稀疏素净的文房清玩则是陈设的全部了。
无论是两年前在寒熏殿的偏殿,或者这两年在北方边境,阙疏的卧室都如此一般简洁素净,但是阙疏还是第一次拥有自己的书房。过去不过是在泾文书案边放置一个小小的书案用来给阙疏陪读,更小的时候,泾文则将她抱在怀里,伏在泾文宽的看不到边的书案上诵读描字。北方边境的营帐中更是不可能专门留有书房的位置,一间小小的营帐,既是卧室也是书房了。
这一夜阙疏睡得不是很踏实,阙疏少许有些认床,记得刚刚到北方边境的时候,也是因为不习惯干冷的气候和呼啸的大风彻夜难眠。如今习惯了北方的凛冽,在这奇香花草中,却也不习惯了,尽管这床榻的软硬和之前离开宫廷前的那个小小床榻的几乎一模一样,给阙疏带来些熟悉的感觉。
从这天开始,阙疏就要告别过去两年睡到日上三竿的闲适生活了,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出席朝会,偏偏泾文还是个极为勤勉的国王,一天多余的假也没有放过,真不知道这几年,这些朝中大臣们是怎么熬过来的。相对于国君泾文和大部分一如既往的勤勉和忙碌,阙疏和她的属官们由于是刚刚回到国都的边境守军,也暂时还没有正式的其他任命,所以享受了大半年清闲的日子。
初入朝堂的阙疏虽然依旨每天早早起床,顶着半边星辰去到养成殿出席每日朝会,但是仅仅止于旁观而已,不仅仅因为她不愿意插嘴自己职责之外的事情,事实上也没有人问过她这样的中级武官的意见。她不在的这两年,僮国国力大增,如今站在这朝堂,就可以知道原因了。
虽然要早起,不过其他方面,阙疏还是很轻松的,甚至在早朝回来以后补个觉,每日朝会结束以后,回到霜白林竹的时候,天早已大亮,阙疏也不用早膳,直接关上书房门,窝在矮榻上补眠。月岚劝过两次,便也随她去了。下午便跟属官们一起消磨消磨时间。泾文陛下没有给她安排新的任务,她也没有想要主动要求。
阙疏回到国都,安顿下来以后,唯一热切做过的一件事情便是拜会过去的上司,现在也是上司的胡咖缪太尉大人。对于阙疏而言,胡咖缪将军不仅仅只是上司,还是她初到边境,给予她最大保护和支持的人,也是她在实战中最尽心的老师。
前一天阙疏就吩咐月岚准备第二天的早膳。朝会一过,阙疏急急地回到霜白林竹,很难得地用了早膳,也没有睡觉,吃完就带着花确之出门了。
太尉府就在王城不远的地方,从宫里出来,稍稍向西走不远就到了。太尉府的佣人早早候在门口,引着阙疏绕过前庭,直奔南面的厅堂,远远地便看见老将军在门口迎候。阙疏赶紧上前,握住老将军的手:“将军,不,太尉大人,没想到,这么快就在国都相见了。”
胡咖缪爽朗地笑起来:“我才是真没想到,我居然有调回国都的一天。”
“过去幸亏太尉大人的教导,从今以后,还是希望大人能继续提点下官。”虽然是句客气话,但是阙疏真的是由衷说出的。
胡咖缪把阙疏让到厅堂入座:“我听说,你在我走后遇到了些危险。”
阙疏有点不好意思:“是,是我不小心鲁莽了,还害了社兰。”
胡咖缪摆摆手:“你不用太自责。人生难免会遇到意外和遗憾,及时调整应对就可以了。下次不再有误就可以了。只是这次,把陛下吓的不轻呀。”
“是,之后的策略确实比较冒险,一不小心被拖进消耗战的泥潭就大事不好了。”阙疏很诚恳地反省道。
“哈哈哈,能每次战后反思,是个好习惯。不过,话说回来,哪有战斗不冒险的?准确掌握时机,投入合适的兵力,完成合适的策略,才是致胜的关键。在这一点上,你已经可以媲美名将了。”胡咖缪不吝溢美之词。
“大人过奖了,下官初出茅庐,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阙疏并不是故作谦虚。
“你的职位还没有确定。我是向陛下力荐你到太尉府来做事,无论对你还是渊函,都会有比较好的前程。我还是放心不下渊函这个孩子,他的脚步已经慢于他的同期僚友了,他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人。”
“大人放心,下官会照顾好他的。”
胡咖缪摸了摸胡子,笑起来:“他跟着你,我是不用担心他前途的。我老糊涂忘了。”
“大人过奖了。下官初出茅庐,对于朝堂之事有太多不懂的地方,这些天早朝,也有很多疑惑的地方,不知大人是否方便提点下官?”阙疏开口此行一个很重要的目的,便是向胡咖缪请教朝堂的一些事情,阙疏毕竟离开两年了,人事方面完全不熟悉,于朝堂事务阙疏又完全初出茅庐,希望从胡咖缪这里了解一些情况。
胡咖缪颇有深意地看了看阙疏,哈哈笑起来:“你能从几日的朝堂应对上看出些蹊跷,你果然在来到北方边境之前,就已经是陛下的得意弟子了。据我这半年观察下来,虽然泾文陛下未曾表露半分,但是对我们这些廷臣里里外外心里明镜似的,有意无意平衡着复杂的关系和利益。你不妨直接问泾文陛下,他一定给你最准确的答案。”
阙疏以为胡咖缪不方便说,赶紧圆场道:“如果大人不方便,就算了。下官也就是感到好奇,随便问问。”
胡咖缪见阙疏误会他不想告诉她,摇了摇头:“我并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我也有很多拿不准的,怕耽误了你的前途。泾文陛下明白也未必告诉身边的人,但是你不一样,以我这么多年的经验,如果你想知道,泾文陛下会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