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深山中的柳溪村四面环山,村民靠着打猎为生,虽日子过得清苦了些,但尚能解决温饱,加之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民风淳朴,倒不愧为一个修养生息的好地方。
李冬醒来的时候村子里的狩猎队伍已经进山了,轻轻的在床上小心的活动了一下身体,依旧很疼,但比起前两天已经好了很多。
他得寸进尺,想要起床,可是刚从床上坐起来,就动了伤口,钻心的疼痛让他额头一下就冒出汗来,李冬咬住牙,没有喊出来。
稍微休息了下,李冬还是不死心,小心的扶住床头,脚尖轻轻落地,他要站起来。
他觉得他能站起来。
可惜很不巧,一直照顾他的六婶刚好这时候进了屋,刚好看到他这一“超危险”的动作,哪能容他继续下去,“哎呀,小冬,你这是干什么?不是和你说了嘛,你伤还没好,不能下床,你六叔说了,你腰椎伤得最重,修养不好,以后会落下残疾了,那时候你可怎么娶媳妇呀。”六婶叨唠着疾步走了过来,扶住李冬,“快,听婶子的话,好好到床上躺着。”
李冬的心里暖洋洋的,道:“六婶,没事,我已经好多了,我能下床,能站起来,能走路了,你要不信,我走给你看。”
“你把六婶当小孩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几天就想下床?别说话,快躺着,我给你看看刚才动了伤口没有,现在天气热,可不能发炎了。”六婶哪能相信他的话,这才几天就想下床?村里打猎的那些强壮汉子都做不到,你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娃怎么可能。手一点没松,反倒是怕李冬挣脱,加了些力道,别看她是一介妇人,可是常年干着繁重的农活,力道比起李冬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要强不少,被她这么一按,李冬那里还能动。
“六婶,我真的没事了,你就让我试试,行吗?”李冬哀求着。
六婶态度很坚决:“不行,你现在正在恢复期,不能大意了,快听六婶话,好好躺着,不然六婶可要生气了。”
话说到这份上,放在以前,李冬绝对会放弃反抗,乖乖躺下。
可是现在的李冬已经不是以前的李冬了。
他变了,准确的说是不可思议的重活了。
至今他都还未想明白,一个本已经死了的人怎么还能活着?
还有现在所处的世界。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虽然他熟读历史,但对于这个世界也是闻所未闻,他将他自己所有的知识都翻了出来,也没有找到与这个世界有关系的一个蛛丝马迹。
这是一个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时代,或者说一个地球上根本不存在的世界。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于可以有一次从新做人的机会了。
他要掌控自己的命运,保护自己该保护的人!
前世他一直以为他掌控了自己的命运,他有着让人望尘莫及的才学,有着超强的工作能力,有一个人让人羡慕不已的女人爱着自己,一切的一切甚至比他料想的还要好,可是直到他“死”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在哪些真正有钱有势的眼中就是一个有些小本事小聪明的小丑,是一个他们想怎么玩弄就怎么玩弄,想让他死就让他死的蝼蚁。
一只蝼蚁,自然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
她是那么美,那么善良,对自己那么死心塌地,可却因为他,她不得不选择了纵身一跃。
这本该是她最好的年纪!
享受最美好人生的年纪!
那一刻,他撕心裂肺。
那一刻,他徒然无助。
既然重获新生,那这一切就绝不能重演!
所以,他要站起来。
“六婶,我能行。”李冬坚持着,若此时有面镜子,李冬都会惊讶,原来一个人的眼睛能迸射出如此坚毅的光芒。
六婶也感觉到了,她想起了当家的将他捡回来的那个夜晚,那晚下着雨,他浑身是血,很恐怖,身上有很多致命伤,气息奄奄,见多识广的村长看了他的伤势后惊叹不已,直呼这娃不简单。
六婶没读过书,没见过什么世面,从这十多天的照顾相处中她将村长口中的不简单理解为命硬,能忍疼,这娃一声没吭过,就算是换药的时候,这一点,就连她心中最大的英雄,她托付终身的男人,柳溪村最好的猎手都很难做到。
这一刻,她脑海里破天荒的觉得村长说的不简单似乎不那么简单。
六婶在一阵莫名的恍惚中松开了手。
李冬露出一个笑容,尝试着下床。
“我扶你。”六婶回过神,重新伸出她那双粗糙而温厚的手。
“不用。”李冬笑着道,“我能行。”
“那你小心点。”六婶没有坚持,站在一旁,随时准备接住跌倒的李冬。
“嗯。”李冬点了点头,将一只脚很小心的从床上放了下来,但还是动了伤口,钻心的疼一下就传了来,他皱起眉头,六婶注意到了,关切道:“小冬子,要不你在躺两天?到时候咱们再试行不行?”
“放心,六婶,我没事。”李冬挤出一个艰难笑容,脚尖已经落地,接着整个脚掌都落了地,李冬额头上已经有了细微的汗珠,李冬转了转身体,伸出第二只脚掌,很快,第二只脚掌已经落地。
李冬轻轻的挪动了一下身体,额头上的汗水多了起来,他要起身了。
六婶紧张的看着他。
“站起来。”一个声音在心中呐喊,李冬用双手拄着床,身体借助这股力量,缓缓离开床。
全身汗如雨下。
没到一半,他又坐到了床上,紧咬着牙齿,眉头上的沟壑醒目异常。
六婶心疼极了。
“小冬子,算六婶求你了好不好,别再这样了。”六婶眼角有了些泪花。“你六叔进山采药去了,村长说了,只要找到玄石花,你的伤就能好,你在等两天行不?”
“我再试一次。”李冬心有些软了,这个相处十几天的妇人给了他一种他一直渴望而得不到的母爱的感觉,他不忍心看到她为自己担心,可是他还不想就此放弃。
他还要试最后一次。
“那你小心点,别硬撑着。”六婶道。
李冬这次很小心,身体渐渐的离床面越来越高,身体佝偻的弧度越来越小,支撑整个身体的手臂颤抖起来,汗珠子越来愈大,眼睛也眯了起来,最后干脆闭了起来。
身体的伤口动了好几处,好几处的白布都能看到红晕了,六婶心里绞痛,仿佛李冬的伤痛都转移到了她身上。
还差一点。
手臂颤抖得越发厉害了,可以明显的看到抖动的轨迹,“啊”李冬终于大喊了出来,那是一种从心里迸发出来的最后的力量喊出来的声音。
他的身体站直了。
双脚也在此时颤抖起来。
他睁开眼睛,脸色煞白,看着眼角早已经湿润了的六婶,废了很大力才气挤出一个惨淡笑容,“你看,六婶,我站起来了。”
六婶哭着也笑着一个劲的点头。
李冬继续笑着,视线开始模糊,瞬间就暗了下去,身体一软,倒了下去,六婶眼疾手快,赶紧接住他,“小冬子,你怎么了,你别吓唬六婶,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