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均泽自从下午两个孩子在花海打闹,稍微清醒过须臾半刻之后,就一直出于昏迷之中。对即将降临的遭遇自然也就浑然不觉......
......
穆家寨一路走来的五个狩猎好手,此刻已穿过白鹭江畔,正沿河岸向着花海而来......
五个人前后错落而行,各怀心思。
走在最前的是天宝爹靳广平——穆家寨公认的狩猎高手,年轻一辈人的偶像。刚来穆家寨那一年,单人戏猛虎......至此,名震穆家寨,成为男女老幼茶余饭后所津津乐道的好故事题材。他的故事远不止此,特别是他当年和穆宛筠的相遇,情节之跌宕、过程之嘀笑皆非,可谓精彩纷呈......
而这些都是后话。
此刻的他还在回味临行前天宝娘嘱咐的那些话“你可要护好我那弟弟和两个侄儿......穆家这些年的血脉折的太多,奶奶年事已高,再经不起变故......”
谁说不是呢,外人不知道,自己还不知道吗,穆家这些年那是真的不容易啊......那两个侄儿还好,自己是放心的。唯独那小舅子,做事不分轻重,有点让人伤脑筋,但愿等下别惹出祸事......
和靳广平并排走在前面的,是横眉的周姓男人。哎,自己就是嘴硬啊......刚才奚落其他人干什么呢,打肿脸充什么胖子,把话说成那样了。要是不自告奋勇来探路怕是该被那群人的口水淹死。现在把自己推到这风口浪尖,何苦啊。天宝爹啊,你可要拿出那年打老虎的气势,等下一个人把那怪物降住......
有老将坐镇,走在最后面的三个年轻人穆岩、天照和天佑自然是信心满满,毕竟初生牛犊不畏虎,什么怪物,无非是些少见的野兽罢了!
......
“停住!”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靳广平突然冷不丁的低声急吼......
因为地处江边,江面时常会有些河风刮起,花草也随之摆动起伏......隐约间,靳广平敏锐的发现,前方百步左右的花丛下,有一个巨大的黑影时隐时现。
靳广平不再言语,回头指了指三个年轻人,然后向左摆了摆手。转头看向周姓男子,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把手伸向前方......几个人平日也都是打猎为生,心里自然一片了然。
天照、天佑手持木弓,穆岩扛着大棒,就一起往左迂回而去......
靳广平看着三个年轻人走开,于是和周姓男子转头直奔黑影。
“这......”
“......”
两个汉子走近后,不免一阵唏嘘。
靳广平此刻,内心酸楚无名,自己好歹也活了三十多年了,竟然不能准确地给眼前这东西定义个称谓。还是自己的小女儿独具慧眼,给这玩意儿起了个“怪物”的名头。是,非常契合的称呼——这,的确是“怪物”......
其他几个人,一步步试探性地靠近中也发现,原来这东西还躺在地上,并没有苏醒的征兆。于是再没有了顾忌,仔细地打量起这“怪物”来。
眼前的“怪物”,呈男人体态,五官四肢和一般人倒也无异。只是身长足足三丈有余,手指更是长的吓人。皮肤白中带着透明,隐约间还能看到皮下的血管和经脉......除开体型,轮廓倒也算是分明,一张略大的脸甚至还透出些许俊朗......
穿着也是稀奇古怪,从上到下,一身黑。肩膀两边还有两片布包裹的硬硬薄薄的东西,衣服上还有一排发出亮光的圆形石头,脚上穿那什么东西啊,到是跟皮靴质地有几分相似,但样式终归太过难看......
“这个,确实很大...”
“嗯,也太过长了些...”
“......简直是闻所未闻!”
“就是大了些。要是常人大小也算是个美男子了......”
几个男人站在“怪物”两旁,你一言我一语地打开了话闸。
“怪物”,真的是“怪物”!
......
“这怪物像是还在昏睡之中。我听天宝兄妹说,他们下午遇到的时候就见他在沉睡,现在看来,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照我看,这怪物身形和我们倒也有几分相似,只是躯干太过庞大骇人。如果换做是我们的身体,出现这样的昏睡,最大可能就是疾病,你们觉得呢?”靳广平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到不是很关心他得没得病,我就想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古往今来只听过有神仙,有鬼怪,我可从没听过还有这么大的巨人......”周姓男人一脸迷惑,手里摩梭着“怪物”身穿的警服。
“该不会是身材巨大的神仙吧......巨神?巨仙?”穆天佑这里年纪最小,自然想象力也颇为丰富......
“......”
最后,靳广平打破了短暂的平静“我看这样吧,我们先回去。我亲自去告诉寨主奶奶,再从长计议......”
几个人斟酌一番,也觉得现在只能这样了,让老祖宗决定。
......
“起风了......”
距离上次清醒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苏均泽感到自己又有了意识......
依然花香阵阵,只是鸟儿的叫声怎么没有了?身上也不再是暖洋洋的,天黑了吗?上一次自己清醒的时候,似乎有两个孩子在大呼有怪物......自己现在是在怪物肚子里了吗?不,能闻到花香,我还活着。
那鬼差说,我这样间断性的意识恢复会持续多少天来着,三天?五天?还是十五天......
“生命始于静寂,在繁华的尘世喧嚣一阵,终将再归于沉寂。”
原来置身在这天地之间,就是是一种孤独,无奈的孤独......
或许是因为自己死而复生,二次生命的来之不易,使得苏均泽近乡情怯,整个人比以前更多愁善感起来......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人生苦短又如白驹过隙......
自己该如何去走完这来之不易的重生旅途呢?
......
丹灵峰下,白鹭江畔......
虽然已是日落时分,穆家寨此刻却是沸反连天。
几个打猎汉子带回来的消息,有足够理由,让整个村寨震惊。“巨形”“神仙”“天神下凡”......诸如此类,不绝于耳。
村寨中央位置,一座两层高的木楼,气派恢宏......在周围低矮的房舍中如鹤立鸡群。
此刻,在木楼的下层议事堂,众人正当面锣对面鼓的争的面红耳赤。堂上一个慈眉善目、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闭目危坐,仿佛置身事外,充耳不闻。厅堂下首两侧,则站着七八个妇人。穆家第三代,四姐妹其中的穆宛婵、穆宛筠、穆宛柔悉数在列,还有几个外姓妇人也在堂内。穆宛筠丈夫靳广平也在堂上,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在这个女人主权的世界,他能站在这里,已经足够体面。
“此事万万不可......”
“我也认为,不能将那巨人押回村寨......”
“这样确实不妥。”
“......”
“诸位姐妹...”这时,站在堂下前排的穆家第三代,大姐穆宛婵说话了“诸位姐妹,听我一言。”“我也不赞同将那巨物押回村寨。”“但是各位请想一想,穆家寨立寨七十余年,寨主一直教导我们要悲天悯人、携老扶弱。见人于危难,岂有旁观之理......”
说罢冲白发妇人拱了拱手,又言道“我有一法,可解除各位的忧虑,而又不失我们的道义......”“大家知道,我们村寨后的丹灵峰山腰位置,有一天然巨穴,我们可让村里的男人齐力将那巨物移至山洞内。这样既可让他免受风吹雨淋,又远离村寨,不会惊吓到村中老小。”
“而且我们还可用绳索将其捆绑缚身,叫人日夜看守。即使这巨物是个祸害,绳索加身,想必醒来后也不可为非作歹。如若来者是客,想来他也不会跟我等这样体小弱势的人群一般见识,我们到时在细作解释,定能化解误会......如此,诸位觉得可行?”
堂上坐着的白发老妇人听到这里,嘴角隐约挤出一丝笑意。她很满意自己的这个孙女遇事的临危不乱,难能可贵的是,还可以心思慎密的顾虑到事件牵连的方方面面,处事手法上也是张弛有度,我穆家寨有望矣......
堂下的其他妇人,听完穆宛婵的说辞,也都频频颔首称是,终于不再争论不休。
白发妇人走到人群中间“就依宛婵方法办。另外此事不可外传,都管好自己的嘴。有泄密者,严惩不贷!还有,广平,从今晚开始,你召集村里的男人们,一定看守好......”
说完这些,老妇人就缓步走出了门堂。
老妇人自觉从哥哥离世后,自己也跟着日渐虚弱、力不从心,怕是自己剩下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寨子以后终究还是这些孩子们的,这些事就让他们自己去打理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这几年,她时常怀念起和哥哥艰苦心酸的建寨里程。“哥哥,阿妹这些年经常想起你,你可想阿妹了?”老妇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渐行渐小......
......
“张麻子,你去把寨里所有人家的绳子都归整归整取来...”
“赵老蔫,要大木头棒子,你这根太细了,不顶事......”
“王大锤,你个鳖孙!好歹也找点事做啊!”
......
穆家寨的男人们,都在忙活,有条不紊地做着准备,他们即将去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请”“神仙”上山。
孩子们追逐打闹,嘴里还念着:
请神仙,
盼大仙,
巨仙睡在鹭江边;
一阵风
脚腾空
巨仙要上丹灵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