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盛传天子驾崩于成周洛邑,先生口称天子有何凭据?”赵政上下打量,只见老者拿出先前要卖的玉璧,将它递给赵政。
赵政不识,又转给覃藻。
一见玉璧,覃藻大惊失色。《周礼》记天子“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此璧色如翠柏,鼓钉回纹中有小孔,确是周天子礼天之器。
“天子在上,请受小民一拜!”覃藻慌忙俯身跪拜,众人纷纷跪地。
“诸位请起,姬延失国之人,怎能受此大礼啊!”
姬延老泪纵横。周宗室飘摇已久,姬延这个挂名天子在位时已是朝不保夕,早年曾有筑台避债之举贻笑诸侯,眼下有人记得他是天子,怎不叫他动容。
覃藻问姬延道:“天子安好,为何世人有那无稽之说?”
姬延叹道:“秦王灭周,欲取九鼎置于咸阳,我无颜以对周室列祖,便诈死逃匿苟活世间。”
众人黯然。
“既然如此,天子又为何来到咸阳?”赵政问。
“九鼎乃我大周国之重器,姬延无力护鼎,唯愿以命相随。如今鼎在咸阳,我便在此望鼎终老,也算不负先祖之托。”
沣慧桥上带回来的老乞丐竟然是周天子,众人愰如作梦一般。夜深人静,众人回房歇息,覃藻和巴二爷陪着姬延又说了会话,劝他去太乙山投靠修道的弟弟。姬延不肯。其弟姬旷长相酷肖姬延,宫里宫外时常将两人弄错,姬延一登大位便增建太乙山中的楼观,将自幼好黄老之学的姬旷送去修行。明面上是手足情深,实则另有用意———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姬旷长得太像他了,仅凭这一点,姬延就不能让他留在身边。姬旷若欲取而代之,简直易如反掌,姬延太害怕了。
覃藻和巴二爷暗中猜到几分个中曲直,便不再言语,别了姬延回房去了。
盏中灯火如豆,姬延端然孤坐灯前,落魄天子幸遇昔日子民收留,也不知道他心中是何种滋味。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赵政掩门而入,来到姬延面前站定。
“小公子可是有话要说?”
“是。天子说九鼎乃国之重器,我想问问天子,国与鼎,孰轻孰重?”
覃藻回房想想心有不忍。秋日转瞬即过,姬延如何捱得到凛冬,便拿了些衣袍给他送来,听到屋里有人说话便停下脚步侧耳静听。
“自然是国重。”
赵政道:“周室历代天子若以国为重,便不该放任诸侯日益强大,如今国祚既绝,天子亦非天子,为何执念于鼎?”
门外覃藻暗暗称奇。他劝姬延去楼观时也有同样的想法,只是顾着姬延的颜面才没说出口。
姬延黯然,半晌才说道:“姬延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竟不如小公子这般胸襟开阔。如此说来,太乙山才是我的去处。。。。。。”
“告辞。”赵政微微颔首行礼。
“且慢。我身无长物,这玉璧就送给公子吧,反正我也用不着了。大争之世,聪慧如公子者必有出头之日,或许公子才是持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