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肉长,即使为情势所迫,吕不韦又焉能对着一个父亲说“不”,于是向赵胜施礼,算是答应收下赵芫做义女。
“先生要尽快动身,越快越好!”赵胜拭罢泪道。
“这是为何?”
“邯郸不保,王上震怒之下对质子已起杀心,若非我从中阻拦,质子恐怕早已身首异处。圣意难测,我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还请先生见谅。”
吕不韦惊道:“小人明白了,卯时我便出发,多谢相国指点!”
“你们只管出城便是,其余的事我来安排。先生,小女就拜托了!”
赵胜虽不舍,还是狠心推了女儿一把,将她推到吕不韦身边。那赵芫也是懂事,眼中只是一味流泪,却不肯哭出半声。任是吕不韦这老江湖也看得心疼,牵着赵芫匆匆离开相府。
然而,吕不韦又犯了难。人多招摇,多带一个人,便意味着多出一份危险。归秦之路重山万水,天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他必须做一个选择,将未知之险降到最低。
只要异人顺利归秦,或者只有异人顺利归秦,这么多年的等待才有价值,否则付出的一切都打了水漂。
寅时,吕府马车悄悄出门,行至异人府时,吕不韦对心腹吕应点点,示意他去敲门。
不大功夫,异人手持灯盏出来了。吕应自他背后暗影里闪出,手起掌落,异人手中灯盏掉落在地,身子软绵绵地滑了下去。吕应利落地一把接住异人,将他扛起放进道旁马车。
城门徐徐打开。
早有相府舍人将赵胜之意传达给冯前,着他恭送吕不韦出城。冯前不义在先,见了吕不韦脸上也就带些尴尬,吕不韦却是大度,在车替内向冯前作揖道:
“山长水远后会有期,冯贤弟,冯都尉保重!”
“先生保重!”
冯前岂能不知这称谓变化有何喻意,心里当然明镜似的。称兄道弟的日子一去不返,吕不韦没有当面翻脸已经算客气了,于是冯前匆匆还揖作答,一扭脸回了军营。
天色渐亮,昏睡的异人在马车的摇摇晃晃中醒了过来,见了吕不韦先是一惊。
“这是何处?”
“不必惊慌,公子已出邯郸,正在回秦国的路上。”
“赵姬。。。。。。”异人四下寻去,车内除了他和吕不韦,还有一个熟睡的小女孩,并无妻儿身影。“先生果然说到做到!”
异人双泪长流。
这一刻,他恨极了吕不韦。也在这一刻,他决定改变自己。与虎为伴,必须有长啸山林的勇气,与狐为伴,则要时刻提防警醒。吕不韦是虎也是狐,在他助自己登上太子之位甚或王位之前,自己只能是一只木偶任其摆弄。惟有改变这一切,才对得起滞留邯郸无依无靠的妻儿。
事已至此,吕不韦觉得再无必要向异人解释出城的细枝末节,尽管心里不是滋味,也由着异人负气了。
“义父。”
睡眼惺忪的赵芫怯怯地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