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豪武之上，霸武的极义（四）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久到自己几乎快要忘记老人的模样，原本应该清晰记着的面容回想起来，好像蒙上了一层模糊的面纱，人其实是健忘的动物吧，他想着，小时候独自面对老人的墓碑，那个男孩没有留下任何的泪水，现在，就更不会觉得有任何感伤。
唯一还能够想起来的是严苛的训练，在竖着的木桩面前，小男孩伸手又或是出脚地比划着，旁边开着的花朵慢慢凋谢，种下的树苗长到跟他一样高，绿色的叶子继而慢慢枯萎继，直到披上银色的雪，老人站在他的身后，从来没有呵斥过他一句话，踢烂掉木桩，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第二天醒来，原来的位置，又会立着新的木桩。
在明镜般清澈的湖面旁，两人分立在两侧，然后他笨拙地冲向老人，一开始，他什么也没看到就被放倒，后背狠狠摔在柔软的草地，沾了一身泥土与草叶，有时候干脆掉进湖里，爬起来之后又冲了过去，再然后他开始慢慢地看清了老人的动作，像是什么也不懂幼兽一点点模仿着他的动作，又过了很久，他被摔倒的次数越来越少，地点便从湖面旁换到了岩壁，他和老人的动作越来越大，被波及的岩石碎裂成细沙，从到处都是嶙峋的怪石到满地砂子，陡峭的岩壁一点点被磨平。
自己其实是怀念那一段时间的吧？他吸了一口气，全身涌起的痛楚，仿佛用刀子滑开皮肤，然后将盐从剥开的皮塞进去，明明都是想要忘记掉的东西，却像是牛皮膏药甩也甩不掉，那些老人教会的东西，深深印在他的灵魂里，即使他刻意不去用，也忘不掉了。
……
莱昂眯起眼睛，紧紧盯着沈逸，从刚刚开始，站在他面前的人类便似乎变成另外一个人，弥漫在其身上的气息，对于他而言相当陌生，头上的耳朵动了动，原本应该是虚弱的呼吸声，听在他的耳朵里是如此古怪，并不是垂死的人应该有的软弱无力。
试探一下？他默想着，然后整个人向前倾，一只手撑着，紧紧抓住地面，另一只手握紧成拳，古怪的姿势看上去就是像捕猎的野兽，他并没有因为无法看穿眼前的人类而退缩，身后的尾巴一动不动停在半空，眯起的眼睛跟着圆睁，他的身影骤然消失，拉近距离的刹那，出现在沈逸的左侧，脚向前跨了一步，挥出去的拳头发出破风声。
呼——砰——
触碰在一起的拳头与掌心发出巨响，他看着自己的拳头被被抬起来的掌心挡下，脸上却没有半分迟疑，猛地跳起，自空中横过的扫腿划开半圆，对方的身体像是变幻出无数影子般往后避开，轻松的模样与之前判若两人，他想着，落地的瞬间发力，地面跟着裂开，他整个人弹起，紧紧追着倒退出去的沈逸。
然后四只手紧握对拼到了一起，像是角力般的两个身影相持不下，莱昂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一张黑色的面具，全身的肌肉绷紧，尚未来得及发力，手上的压力骤然一松，紧跟着那一张黑色面具骤然贴到他的面前，只是一刹那的功夫，视线跟着翻倒了过来，他整个人都被甩了出去。
电光火石的试探过后，仿佛默许一般，两人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莱昂躺在地上，铁青着脸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沈逸则稍稍看向场外，薇薇安红着眼睛敲打着护罩，在注意到他的视线时，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从后面追过来的伊莎贝拉站在薇薇安的身后，紧张地看了过去，然后她注意到薇薇安和阿逸两人的视线，谁都没有开口，不管是平时活泼开朗的薇薇安还是善解人意的阿逸，就好像……就好像从眼神之中便已经读懂彼此的心意，意识到这一点时，阿逸和薇薇安的身影仿佛突然间离她远去，她下意识握起手，指尖稍稍嵌入了掌心。
阿逸于是重新转了回去，她想要开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他缓缓转过去的身影，失落落的胸口仿佛被堵上千斤巨石。
“你们在干什么？”迟来一步的莉莉丝在看到站在场外的薇薇安和伊莎贝拉时怔了怔，她于是跑上前去，不由分说地拉住两人的手：“这里很危险的知道吗？如果你们站在这里的话，阿逸反而会分心……”旋即以此为理由，她强硬地将两人带到不被波及的后台，虽然与她初衷相反，但这时候还是先让两人离开这里。
视线转回场内，沈逸握紧了双手，胸口挂着的黑色钥匙晃了晃，传来了冰凉的触感，躺在地上莱昂旋即站了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从他眼睛之中能够看到的只剩下冷漠了。
“你……是在小看我吗？”
不带任何感情的质问仿佛充满火药味，沈逸轻轻摇了摇头，身上的气劲开始按照老人交给他方式运行，熟悉无比的畅快感遍布全身，身上的疼痛稍解，原本蒸腾在体表之上的气缓缓以他为中心扩散出去，渐渐形成凝聚不散的圆：“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这种想法……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不想走到这一步……人果然不能做到随心所欲，想要守护的东西，不想被玷污的东西……说到底，自己所谓的原则，只是幼稚的坚持而已。”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吗？”旋即如同鬼魅般，沈逸的声音出现在了莱昂的身后，他警惕地转身，却看见沈逸一点点地将缠绕在手上的绷带解开，用像是老朋友久违的口吻说道：“从一开始就用不到这些，豪武也好，气血翻涌的秘术也好，统统都是我自己瞎折腾出来的东西，想要追求老爷子招式固有的威力，一边却是想要摆脱他运使劲的方式，到得最后，不仅威力降了下来，因为乱来的缘故，身体也受到极大伤害，作为后遗症，每次用完整个人都像是虚脱一样，与这种不成熟的东西相比，老爷子教会给我的可没有这些后遗症。”
“……”看着囔囔自语的沈逸，莱昂不但没有感到任何的轻松，反而觉得凝重。
“接下来你要小心了，因为很久没用，要把握分寸的就有些勉强，我不想杀了你，所以务必请你……拼命地活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