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默多人与贤者的故事（2）
周年庆的那天一大早，里瓦多尔伯爵带着约.纳乔来到了首都坦帕城。滚滚奔流的罗旁迦河让小默多心潮澎湃，他甚至觉得自己都长高了不少。和家乡红树林相比，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大，那么壮观。“这才是人生，我可也算是来过首都的人了，对了，我还要面见陛下，那群老家伙这次绝不敢再瞧不起我，轰我走了。”约.纳乔踌躇满志的想着将来衣锦还乡的生活，浑然忘记了，自己心中的老家伙们驱逐他不是因为瞧不起，而是因为他给街坊邻居带来了太多的烦恼。
“这是哈伊帝国最富饶的地方了。”里瓦多尔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这一路上，默多人和他同车，目睹了这位大人始终布满阴霾的脸色，“他是个可怜人，我得想办法帮他。”约.纳乔暗暗的下着决心。
“小时候，我和尼雅有时会来河边，看来往的船只。”伯爵追忆道。
“您是当地人？”约.纳乔问。
“严格意义上来讲，我的祖籍在艾宁斯特莫尔，不过我在这里长大。那时候我的父亲是外务大臣，负责和各国的使臣打交道。”
“名门望族。”约.纳乔羡慕的夸赞。
“过去式了。”
“可您目前……算了，当我没说。”约.纳乔摇摇头，想起大人的脸色，觉得哪怕看上去光鲜，但这位城主并不如意，也就打住不再询问。
………………
马车进城后，穿过熙攘热闹的大街，直奔城中心的城堡宫殿。这一路可让默多人开了眼：他看到了很多连做梦都想象不出的新鲜东西，尤其是天上一排排巡逻飞行的鹰骑士，让他兴奋的恨不得跳下车子。
作为里瓦多尔伯爵的随行人员，他很“顺利”的通过了皇宫守卫的检查---只是搜身时，他被魁梧的卫兵拎了起来，惹得周围其他准备进宫的人开怀大笑。这种行为让约.纳乔非常不痛快，但是想起宴会上丰盛的美食和庆典的热闹，他也就将这种不愉快抛诸脑后了。
周年庆的活动热闹非凡，约.纳乔也终于见识到了在城主梦中看到的宴会厅和从未见过的丰盛佳肴。虽然他只能在过道旁的另一张桌上与其他仆人进餐，但是菜品却与主餐桌上并无二至。因为身高的缘故，他是唯一站在椅子上大快朵颐的家伙，和他一起进餐的有人类，也有其他种族，虽然看上去，哪怕是身旁的巴罗尔，也就是熊人，吃相都比他优雅一些，但默多人依旧在心里嘀咕：“一群粗人。”可不是吗，他可是艺术家，而且还是要面见帝王的人，心里自然会有些优越感。
中午的宴会结束后，照旧例，哈伊皇帝带着群臣出行，这算是慰问群众的一种形式，毕竟平日里百姓是无法见到他们心中最神圣崇高的皇帝的。浩荡的车队缓慢的行进在早已被清理出的大街上，百姓们立在街道两侧，兴奋的看着，吵吵嚷嚷，待车队临近，大家纷纷跪下行礼。
约.纳乔作为随行人，跟在大部队的最后，看着平日里趾高气昂的人类跪下，他颇有些狐假虎威的自豪感，甚至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那个众人跪拜的人，该有多美。
这是一种敢想而不敢说的美丽愿景，事实上，对绝大多数的百姓来讲，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然而约.纳乔则不然，他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这或许也是他能成为最优秀的造梦师的一个重要原因---梦中，一切皆有可能。
出行的最终目的地，是城中巨大的格斗场，在这里，将有各种精彩的节目呈现，而也是每年老百姓唯一能和皇帝陛下同台观戏的机会，站在哈伊皇室的角度来说，这种与民同乐是国家繁荣昌盛的一个标志。
皇帝说了一通每年必须要讲的话之后，演出正式开始。负责串场主持的是一个丘米特（上一节我有提过，多在北境游荡的半兽人种族），灰绿色的皮肤，高大健壮，他穿着节日的红白盛装，大声的向全场观众致意问候。这个民族的大嗓门很出名，据说他们的英雄曾经在战场上怒吼吓死过自己的敌人，所以在这种大场合下负责主持再合适不过。
各种格斗，杂技，歌舞以及约.纳乔也看不明白的某些表演一出接一出，欢笑声，惊呼声，热烈的掌声，此起彼伏。
欢闹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一群地精，推着几门黑黝黝的铁家伙来到了格斗场的中央，那是一根根圆形的铁桶样的东西，冲着天空。“这是什么怪东西？”约.纳乔偷偷的问身边的人。
“地精的杰作，每年庆典总是会有这些家伙，不过他们还真的是棒的没话说。”
正说着，地精们开始跳起了舞，看得出这些小个子事先做了不少努力，但是他们的舞蹈确实不敢令人恭维。“这算什么棒的没话说。”约.纳乔始终有些不待见地精，也许是因为身高仿佛，让他隐隐的把这些家伙当做了竞争对手，他始终认为，地精研究的那些东西需要依靠外物，而只有默多人的艺术，才是信手拈来，纯凭天赋。
舞蹈结束后，地精们集体向哈伊皇帝的位置深深鞠躬，然后操着尖细的嗓音赞颂了帝国的伟大以及对各族人民的爱。紧接着，他们来到了黑色铁桶边，释放了引燃术，动作整齐划一，约.纳乔正纳闷这些家伙捣什么鬼的时候，“砰”的一声响，一朵美丽绚烂的花朵从摆放在中间的铁桶中迸发出来。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砰砰”声响起，一朵朵美丽花朵绽放，然后是各种好看的图案，印在了黑黑的天幕上，有皇冠，有使臣的节杖，有巨兽，有恶龙，还有各族人的轮廓，惟妙惟肖。最后，一行彩色的大字飘上了天空---愿哈伊帝国永远繁荣昌盛。
约.纳乔看到不远处，皇帝开怀大笑的样子，撇撇嘴嘟囔着：“这个玩意儿，我听说过，没什么新鲜的，叫什么来着，到嘴边想不起来，是叫---”“焰火，嘿，兄弟，我看你和那些地精身高差不多，干嘛不也上去演个节目？”旁边人调侃道。
约.纳乔涨红了脸，他并非一个怯场的家伙，我是说和其他谦逊的默多人比起来。只是大庭广众之下，他实在没有准备，贸然上去终归是不合适的。不过内心深处，他倒是真的希望上台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他可不想输给那些花花绿绿皮肤的怪家伙。
“我倒是没想到，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上台展示一下，”里瓦多尔难得的话多了一次，他看上去有点兴奋，然后把默多人唤到身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
“这不是不可以，但毕竟在计划之外。”约.纳乔略显扭捏。
“但这会加深皇帝对你的印象，更加乐意让你接近皇后。如果你做的够好，将来说不定会被皇宫留下，那就真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了。”伯爵面带微笑的怂恿对方。
“好吧，不过说真的，这绝不是为了什么锦衣玉食，大人，我只是想帮您一个忙而已。”
“我明白，非常感谢。”
不一会，在主持人的介绍下，约.纳乔来到大庭广众之下，这时默多人才知道说归说，做归做，众目睽睽下，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他不知所措。“绝不能输给那些可笑的地精。”他鼓励着自己。
他闭上眼睛，避免自己受到影响，接着挥舞着双手，十指跳舞般的律动着。
“这个小矮子在干什么？”大家不禁面面相觑，没人看的明白。如果这时候走近他的身边，你会看到一缕缕如彩色丝线一般的魔法能量从他的指尖散出，飘向天空。这对约.纳乔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因为他需要勾勒出一副无与伦比的巨大画面，他要证明，即便拥有同样的身高，默多也要比地精高明的多。
渐渐的，眼尖的人看出了门道：“看，天上的光晕！”有人叫了起来，随后，大家发现，一副巨大而模糊的画面出现了。“那好像是一条龙，他是在画画吗？”
一条龙逐渐浮现在众人面前，那是一条巨大的红龙，口中喷吐出炽烈的火焰。“看那条龙竟然会动，他不会是个召唤师吧？”“召唤龙吗？那可是传说中最强大的召唤法师才能做到的事情！”
“只有火焰中出生的莫洛基MorokiiTheFirer①中最强大的法师才会召唤火龙，这一定是障眼法。”有人不屑的说道。仿佛能听到人说话一般，那条巨龙突然转过头，打了个响鼻，带着火星的热浪滚滚铺面而来，吓得那人不敢再做言语。
紧接着一匹长着银色翅膀的独角兽浮现出来，与巨龙相比，独角兽个头小了许多，然而却神峻异常，这个时候，约.纳乔的鼻梁和脑门上浮现出了汗水，他感到有些虚脱。一股不服输的执念引导着他坚持着，双手不停歇的继续创作着。
“看，独角兽背上似乎有人！”人们发现，独角兽背上有个模糊的影子逐渐清晰，那是一个骑士，披着金色的战甲，披着大红色的披风，战甲胸前，清晰的刻着一只角尾兽②。他一只胳膊夹握着尖锐的黑色长枪，另一只手中擎着银色的盾牌，英勇的与巨龙战作一团。铁枪与龙爪碰撞迸射着火花，巨大的盾牌抵挡着红色的龙之吐息，那一刻，除了战斗的声音，全场的人全部鸦雀无声，大家紧张无比，仿佛身临其境，自己面对着邪恶的巨龙。
“那一定是弑龙者苏必利尔！③”“没错，那面盾牌一定是传说中的苦寒之晶打造的叹息墙。还有那柄长枪！弑龙者的尖锐咆哮！不过魅影什么时候长翅膀了？”百姓纷纷兴奋的品评着，好像多认出画面中的一个点，就能在见识上高过身边人一点。
随着“弑龙者”一声怒吼：“哈伊帝国必胜！”长枪瞅准缝隙，刺穿了巨龙厚厚的鳞片，扎进心脏。巨龙的哀嚎传进人的灵魂中一般，让所有在座之人热血沸腾。大家不约而同的大喊着：“哈伊必胜！”
一切画面逐渐模糊，散去。零星的掌声响起，紧接着密集起来，最后全场掌声雷动。
“太精彩了，太神奇了。”“可不是吗，那些画面分明很远，但是却好像在眼前一般清晰。”“我觉得自己就是弑龙者。”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对刚才那神奇的画面回味不已。
国王对这个临时添加的即兴表演非常满意，他当众赏赐了里瓦多尔伯爵以及约.纳乔，并饶有兴致的要求明天召见。矮个子非常自豪，他已经开始想象第二天和国王大侃特侃关于梦的话题，而造梦大师约.纳乔的名字也一定会传到帝国的每个角落。
………………
“所以，你就是默多人的造梦师？”第二日，当两人进宫面圣时，哈伊皇帝微笑着问。
“是的，尊敬的陛下。梦想是一门伟大的艺术，因为心有多宽广，梦就有多神奇。而且，梦中每个人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约.纳乔答道。
“那么你平时会做什么样的梦？”
“我以前不怎么做梦，不过自从见了您之后，我想可能我会做几天皇帝梦。”约.纳乔摊开手，挑了挑眉毛，露出了一副很轻松的表情。
皇帝的笑声非常有力，好一会才停下，“为什么想做皇帝梦？”
“事实上，我也是随便说说，我觉得您非常威风，很有气魄，总之---”他停顿了一下思索着什么样的词汇比较贴切，最终也没有想出什么精彩的词语，只好讪讪地说：“总之，很棒。”
“很棒？有趣的家伙。来人，赏赐给这位年轻的造梦大师100枚金币。”
当皇帝喊来人的时候，里瓦多尔伯爵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想到约.纳乔个头不大，胆子却很大，说话完全没有遮拦，听到是赏赐的时候，心中的石头才落地。“谢天谢地，这小子运气还真的不错。”
约.纳乔向皇帝滔滔不绝的讲起了昨日他制作出来的那段让人热血沸腾的场景，并说只要同意，他就可以把那个场景送入人的睡梦之中，皇帝和身边的近侍听得啧啧称奇。他又解释了梦境魔法的原理，然后谈起了自己捉弄身边亲戚朋友的乐子，一直说到他替城主治好了失眠症，当然，最后这件事，完全是两人商量好的。
“尊敬的陛下，臣听说皇后近日身体不适，经常半夜惊醒后失眠，这和臣的症状类似，所以我带了这位默多的造梦师，希望能帮助皇后恢复健康。”里瓦多尔伯爵非常自然的将话题引向了他们此行的要做的事情。
“你有心了，里瓦欧，如果能治好皇后的失眠症，那么我先替哈伊皇室感谢你和这位造梦师。”皇帝非常满意，于是当晚，约.纳乔便留在宫中为皇后治病。没人担心这个小家伙会图谋不轨，因为默多人历来温顺胆小，他虽然是另类，但是常人一半的身高和孱弱的身体让皇帝完全没有多想。
………………
除了约.纳乔自己，没人知道默多人那天晚上对皇后做了什么，他编制了一个什么样的梦送给皇后。那晚皇后睡的不错，翌日看上去气色良好心情上佳。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第三天，皇后竟然奇迹般的消失了，完全没有任何征兆，就像做梦一样。
皇帝非常愤怒，他思来想去觉得蹊跷，这一切都是造梦师出现后发生的。他亲自带了上千人马来到艾宁斯特莫尔向里瓦多尔问罪。而约.纳乔那时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回到自己的家乡。
后来，艾宁斯特莫尔惨遭屠城，具体经过不得而知，只不过小道消息称，哈伊皇帝在里瓦多尔城主的家中发现了自己的皇后。紧接着，默多人的噩梦也到来了，红叶林被帝国的军队焚烧，不知多少默多人惨遭不幸，约.纳乔幸免于难，他和其余生还的默多人失去了家园，四处漂泊。本想借此事向族人证明自己的了不起，最终却演变成了民族的惨剧。年轻的约.纳乔成为了民族的罪人，只是生性善良的默多人不会杀人，最终在两位族中长老的求情下，约.纳乔被要求为所有生还的默多人重新找寻一片家园，否则将永远不准再与族人来往。
………………
听到这里，艾力困惑的问道：“我只是很诧异，为什么你们默多人管达科利尔叫贤者，您讲的故事里，完全没有他的影子。”
“那是因为，正是大贤者帮助约.纳乔找到了重建家园的办法，让他重新受到族人的认可。”
“他？几百年前的大贤者？说的像做梦一样。”艾力和伙伴笑了起来，而老商人脸色略显尴尬，他转移话题的说：“那个，约.纳乔，我说老朋友有些饿了，孩子们也是，你能不能先让我们吃饱了再闲聊。”
约.纳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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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①莫洛基MorokiiTheFirer，火焰之灵，拥有智慧的火焰之魂，生活在东边火山国。
注释②角尾兽，尾部长着钉刺的地龙，属于龙族的远亲，哈伊家族的族徽。
注释③弑龙者苏必利尔Sublean.Hayee-DragonSlayer，苏必利尔.哈伊，哈伊帝国第七代君主，勇武著称，曾带领7领主围攻火龙邓Dhon，并成功将火龙杀死，在约.纳乔的梦境画面中被塑造成单枪匹马杀死巨龙，这是一个非常高明的马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