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人在江湖飘
艾力的心中，有许多疑问，鉴于老商人的提醒，他不得不保持沉默，在他认为，这群地精和达科利尔都疯了，他没法理解那些破烂为什么会变成一大袋子金币，同时他也不明白老头为什么用“珍贵的”龙鲸肝油换了瓶“大地生发水”（威弗列德调侃起的名字）。直到离开了地精的聚集地，他终于可以开口询问了。
“所以说，你们还是太年轻，见识浅，永远不要低估任何民族，他们总是有闪光的地方。”达科利尔保持着一副见多识广的长辈嘴脸，教导着年轻人。
“如果说，别的我还能勉强接受，您那双臭靴子为什么还成了抢手货，似乎他们的两只脚都塞不满一只靴子。”
“如果我说那是龙皮做的靴子呢？”
“我们见过龙，龙的鳞片宽大的多，根本不可能做成靴子。”艾力得意洋洋的回应道。
这个答案让老商人完全没有预料到，他尴尬的一笑说：“虽然不是龙皮，但事实上，这种北方的雪地白熊的皮也一样很稀罕，关键在于，这种皮能熬制提炼出一种强化大脑发育的药膏，吃下去会变聪明很多，这对地精来说是极大的吸引力。”
一想起地精们捧着散发老头脚臭的药水争先恐后的喝下去，三个年轻人就感到一阵反胃。
达科利尔看到孩子们的表情，嘿嘿一笑，继续说：“地精是最富创造性的民族，他们能把最不起眼的原料，做成举世瞩目的东西。但是他们不太喜欢出远门，所以，有些其他地方很常见的东西，在他们的居住地变成了稀世珍宝。当然那瓶龙鲸肝油除外。”
“我正想问您，最后为什么用龙鲸肝油换了那么奇怪的一瓶东西。”
达科利尔拍着马背上一大袋子金币，很得意的说：“因为我需要保护自己的财产，那么我就需要你们俩足够强大。”说完，他将怀里的绿色药水掏出来递给了艾力。
“遇到你的小嫩芽解决不了的问题，滴几滴。”
“这能行吗？毕竟我那是魔法召唤出来的植物。”
“试试不就知道了。”
地面上，冒出来一根细细的藤蔓，像他以往召唤的一样，豌豆一样翠绿的颜色惹人喜爱。艾力将信将疑的在枝头滴了一滴药水。瞬间，药水渗进了藤蔓看似吹弹可破的表皮中，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整根藤蔓迅速变粗变长，绿色的表皮也很快木化，变成了褐色。像一条跳舞的蟒蛇一般扭动着来回摇摆。
“天哪，真的管用，效果还不是一般的好。”
这瓶药水给艾力带来了极大的信心，而且他越发觉得，达科利尔并非只是个简单的奸商，他确实有不少有用的见识，不过也并未多想，而是将其归结为人老成精。
一路上非常平静，道路宽敞，两旁的树木也没那么茂密，容不下什么凶恶的野兽，也藏不下剪径的强人。凯蒂已经脱离了母亲远去的阴霾，蹦蹦跳跳，有时会用尾巴采下野花插在自己的头上，为有些无聊的前行增加了些许的生气。
每晚的宿营，小猫女都是和艾力一个帐篷，似乎有些习惯性的依赖和好感。她会在睡着后将腿压在艾力的腿上；或者翻过身来用柔软蓬松的尾巴搭在艾力的胸前，无论是哪一种，都会让年轻的男孩无法正常入睡。每当艾力感到有些烦躁想把凯蒂挪开时，看到她恬静的睡相，便打消了念头。
于是第二天，他总会顶着微红的眼圈上路，而达科利尔与威弗列德看他的眼神也会略显诧异。
行进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因为地势渐高，他们进入了帕楚雅礼高原地区。
“前面会有山路，不过不算陡峭。”达科利尔提醒众人。
…………
当帕楚雅礼Patreaque高原的的寒冷晨风第六次吹乱众人的头发时，他们终于接近了达科利尔口中的第一个正式目的地---多普利斯。这段路足足走了一个月之久。
这是一座山城，依傍在帕楚雅礼高原的最高峰多普利斯峰的向阳侧，并以此山峰命名。这也是一座雄城，三个年轻人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非自然景观：灰色石灰岩巨石堆砌成百米高的外侧城墙，延绵了不知几十里路，将半个山峰和山脚下的平坦地带包裹在其中，冷冽的阳光照在上面，庄严肃杀，墙头的旌旗被风吹的啪啪作响。这还是一座千年历史名城，在哈伊帝国建国之前就存在，并成为唯一经受了战火洗礼却从未被攻陷过的人类城市。
“我们终于到了，伟大的多普利斯。”达科利尔轻声感叹道。
“wow，这个城真大，艾力你看，山顶那个白色的建筑好漂亮。”凯蒂兴奋的叫。
不光是猫女，艾力和威弗列德也惊讶于这座城市的不可思议，驻足凝望着。
“好了，我们走，准备进城，里面有你们好瞧的。”老商人催促道。
城门的两侧，开启了两个较小的门，供百姓进出。每个侧门外站着四个守卫，两个负责检查进出人的身份，两个负责维持秩序，他们披着银亮的铠甲，带着遮面的铁盔，身材魁梧。这种装扮显得压迫感十足。一刹那，艾力突然有种想要参军的冲动，蒂纳城的城防军与之相比，简直就是一群草寇。
“姓名，身份，种族。”守卫冰冷的声音将艾力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达科利尔，商人，都安人。后面两个是我的保镖，最后那个是我收养的小孙女。”达科利尔谄媚的笑着对守卫说。
“姓名，身份，种族。”守卫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并看向后面的三个年轻人。
“这是艾利克，儒灵，这是威弗列德，涛族，我的小孙女叫凯蒂，灵猫人。”
“儒灵？没有记录，不能进去。”说着，这名守卫走到艾力的身边，用手揪起他绿色的头发拔翻着，又捏了捏他尖尖的耳朵。这种待遇是艾力从未经历过的，他非常反感，刚刚兴起的参军念头烟消云散。
不过身在异乡的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皱着眉头看着对方。
“小子，看什么看。”守卫突然一巴掌拍在了艾力的后脑上，让他淬不及防的往前扑了个趔趄。
“就这身板还当保镖？”几个守卫笑了起来。
眼疾手快的威弗列德冲上去扶住了差点跌倒的艾力。
年轻人想与守卫理论，却被达科利尔按住了，他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了一把金币，走到守卫跟前，悄悄塞进了对方手里说道：“您看我这把老骨头出门做生意，总要有几个年轻人帮衬一下不是？您就行个方便。”
守卫攥起手里的金币，冷笑着说了一句：“进去吧，别惹麻烦。”
城门内是一条近10米的隧道，这证明了城墙的厚度。进入城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笔直的道路，从遥远的山顶白色宫殿拾级而下，贯穿了整个山脚下的城市，笔直的铺到了城门正前方。整条路，由一种不知名的白色岩石铺垫而成，仿佛挂在山头的一条瀑布。奇怪的是，这条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大家宁可挤在两旁拥挤的辅路上，也不肯踏上去一步。
“这是著名的十里路，多普利斯人的骄傲，因为足足有十里长，它将多普利斯一分为二。城的左边是贵族和富豪，右边是平民百姓。”
“这座城修建了多少年？”艾力呆呆的望着远方，看着这座雄城，他早已忘记了城门口的那些不快之事。
“那座宫殿是祭祀的神殿，供奉的是创世神法里亚Fharia，当然夏天最热的时候也是皇帝的避暑寝宫，我们伟大的哈伊皇帝认为自己是距离神最近的人。”达科利尔指着远处的山，继续说：“十里路两侧依山而建的城堡，是驻军的地方，那里能容得下足足十万军队，山脚下是监狱。”
“监狱？”
“是的，就在宫殿右边的山脚下，据说这个监狱只能进不能出，因为多普利斯的城主认为这是个伟大的城市，他要把这里打造成神圣的无罪之地。不过要我说，这就是瞎扯蛋，光明背后总有阴影。偷窃和抢劫可不是蒂纳人的专利，当然也包括其他罪行，比方说侮辱人类。”达科利尔耸耸肩说道。
“侮辱人类？这算哪门子罪？”艾力感到有些诧异。
不过好在有了尼瓦镇以及城门前的经历做铺垫，艾力已经意识到，与隔绝的蒂纳完全不同，这是个人类至上的世界，虽然偶尔也可以看到其他种族的身影，但与人类相比，他们的地位似乎并不高。
这座山下的城市不仅仅是大，而且热闹喧嚣，高高低低的建筑，或宽或窄的道路。多普利斯的居民普遍身材高大，皮肤看上去也很粗糙，这倒是和达科利尔有些像。他们主要是高地人，人类中最大的一个民族，哈伊帝国的皇室，据说就是高地人。
在达科利尔的带领下，他们先去了当地的金宝屋，也就是存放金币的地方，将多数金币存放了进去，这让艾力开了眼，在见识到达科利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卖给地精后，他已经知道这个老人有钱，但是没想到是那么有钱，光是这次卖出去的货款就超过了2000金币，而当管事将达科利尔的总存金数额爆出后，连风轻云淡的威弗列德听到都深吸了一口气。
出了金宝屋，艾力迫不及待的问道：“您是把这个世界都骗了一个遍吗？”
对这句不算恭维的恭维，达科利尔感到非常受用，不过他依然很正经的说：“买卖公平自由交易，我可从来没强迫过任何人买我的东西。”
“接下去我们做什么。”
“找个住的地方，吃顿饭，然后给你们时间自由活动。”
…………
下午，三个年轻人搭伴在城内闲逛起来。他们向路人打听了当地最热闹的商业街区的位置，逛了几家店铺。在一家几乎没人光顾，不起眼的饰品店里，艾力看到了一串绿色的宝石项链，他的目光一下被吸引了过去，心跳也随之加快。
在蒂纳城的时候，住在玛尔卡大床垫的冒险者有时会炫耀进山的收获，艾力看到过各种宝石，大大小小，其中也不乏绿色。那些宝石或者闪耀着火彩，或者温润柔和，甚至听说其中不少蕴含着宝贵的魔力。但是没有一种宝石真的让他心动过。
面前的这串宝石项链，每一个石头都没有经过精密的切割工艺，看得出都保留着原石的形状，艾力凝望着，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人的思绪被拉进了一股漩涡之中，就连凯蒂拍打自己肩膀也没有感觉到。
他看到了一棵棵长相奇异的古树耸立在森林之中，树皮深深的纹理好像岁月雕刻成的老人面庞，其中一个甚至有些像达科利尔。突然，大队的重甲骑兵飞驰进了森林打破寂静，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利斧和长剑砍向这些巨树，黄褐色的汁液从树木断裂的枝干中迸射而出，就像伤口中流淌的血液。在最后，他看到巨树一棵棵诡异的睁开了双眼和巨口，他感觉到了大地在震动，而紧跟着一声咆哮将他惊醒，并感到脑海中针扎般的刺痛感。
“这是什么鬼东西。”艾力捂着头哼哼着。
“你怎么了？刚才像中了邪，怎么叫都不理人。”威弗列德低声询问。
“没事，不过这串项链很奇怪。”艾力回想着最后那声咆哮，他能清晰的记得当时那些大树喊出的是：“AhlimuageGayya。”
柜台后的家伙，是个微微谢顶的中年人，笑眯眯的看着三个年轻人，俯下身子问道：“怎么样，年轻人，看中什么东西了？”
“这串项链怎么卖？”
中年人没有说话，轻轻用手指点了点水晶橱窗里项链的位置，下面的价签上标着200金币。艾力有些失望，虽然见识过达科利尔的有钱，但那似乎与自己没什么关系。
“我们走吧。”威弗列德摇摇头劝说道。
“稍微等一下，”看着好不容易上门的客人要离去，店主连忙拦住。
“其实，年轻人，我要恭喜你们，因为你们是第一百号幸运客人，是的，第一百号。所以今天你们可以享有八折优惠。”
“可我们是三个人。”凯蒂说。
“但你们是一起的，当然可以算作一个人。”
这时候，威弗列德清了清嗓子站了出来，他用尽量老练的语气说着：“我们也不用磨嘴皮子了，你给出一个真正的实在价格，如果能接受，我们就买。”
店主显然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是最精明的那类顾客，他愣了一下，伸出大拇指夸赞：“好小子，没看出来还是个内行。这样吧，一口价，100金币。我已经倒赔钱了，只是东西放着也没有意义。”
艾力摸了摸口袋，回头搂着两个同伴低声商量了几句，回过身来，他翻出一个小袋子，看上去沉甸甸的。
“这是82个金币，我们身上就这么多了。”
店主看上去非常为难，他犹豫了一会，终于很勉强的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不能让第100个幸运顾客买不到喜欢的东西。成交。”说罢他赶快收起了装着金币的袋子，从柜台中拿出了项链递给艾力。
“祝你好运，小子。”
三人出了饰品店。
“我估计我们是他开业到现在的第一百个客户，你看到了，压根就没什么人去逛。”凯蒂有些心疼，在她眼中，82个金币是好大一笔钱，足够她和母亲生活几个月了。
“我只是纳闷你为什么非要买这个项链，看上去做工很粗糙。”威弗列德有些不以为然的问道。
“我感觉这串项链就是属于我的，它一定有些与众不同。接下去我们需要问老家伙要一些当保镖的费用。”艾力说道。
“如果是那样的话，这个吝啬鬼就会去佣兵公会雇佣几个专业人士了。”
出了饰品店，三个人又漫无目的的逛了几条街，两个男孩感到有些疲惫，而嘴里叼着慕斯甜棒棒的凯蒂依然意犹未尽，拉着艾力想继续逛下去。
“逛街比长途跋涉还要疲惫。”艾力感叹道。
刚说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抓住这个老骗子！”
“我以沃拉斯顿的名义起誓，我是个正经商人，这里面是有误会的。”
“进监狱和你的沃拉斯顿去解释吧。”
几个年轻人抬头看去，达科利尔被一家店铺的老板推搡出来，旁边几个城内负责治安的守卫将他扣住。
“怎么回事？”凯蒂担心的问。
“还能怎么回事，这个老家伙这次肯定是遇到真正识货的了。”威弗列德无奈的说道。
“这下麻烦大了。”
几个小伙伴追了上去，达科利尔想使出赖皮的招数躺下不走，却被强行的拖了起来。老商人抬头看到了迎上来的艾力等人，很着急的用眼神示意他们离开。
…………
几个小伙伴回到了旅店，聚在一起。
“威，干嘛拦着我，总不能看着这个老家伙被关进监狱。”
“你觉得凭咱们几个，就算把他强行截下来，能跑得掉吗？”
“可是你忘记了，这里的监狱进去就出不来了。”艾力非常担心。
“那个老家伙嘴里没几句真话，行骗也不会被砍头，关几天罚点钱估计就放出来了。”
“可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艾力表现的不依不饶。事实上，如果达科利尔被抓的时候向他们呼救，或许他会带着伙伴跑开。老人在惹了麻烦后，并没有拖累他们去呼喊，说明两个问题：第一，这个麻烦很严重，达科利尔认为艾力他们解决不了。第二，这个自私鬼并不像表面那样一切顾自己，至少他这次想到的是让孩子们远离是非。
在艾力的软磨硬泡下，威弗列德最终无奈的答应参与所谓的“营救老商人计划”。事实上，对三个年轻人来讲，劫牢这种荒唐事，以前连想都不敢想，这次却阴差阳错的要去做了。
制定计划前，艾力突然想起了老人曾经说过的话：这个世界就是由无数巧合拼凑起了各种必然，每个事情追根溯源，都是由巧合引起的。
“也不知道这个老家伙怎么恰巧学会骗人的，一次次骗下来终于惹出事了。”艾力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可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