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天镇的人们,见识了如此多的仙师,眼界自然不同。他们羡慕仙师非凡的本领,开始想办法将子侄送至附近仙宗修行,期望家门也能出一位仙师。
然而,修仙又岂是如此容易?被送去之人皆无灵根,无一例外俱被仙宗遣回。一两次失败,尚可接受,但长久以来,皆是如此,这般心思便就淡了。
至于沈才,说书又多了一个新故事。有不少人特地赶来听他说书。他日复一日,重复再重复,叙说仙师们在长天镇的龙争虎斗。因此狠狠赚了一笔。如今更是置了地买了房,还娶了房美貌的媳妇,别提过得有多滋润啦!有人曾问沈才,你气运咋这么好?他傲娇一笑,回答说道:“算你有眼力,我这脸可是让仙师开过光的!”
朱元慎当日被废去双臂,胸骨断去数根,得到龙炎烈赠予的换骨丹,服用之下果然奇效无比。一日之内,不仅所有碎骨全部复原如初,而且让他感觉身轻如燕,浑身更有使不完的力气。仙丹果然是仙丹,居然有脱胎换骨的效果。他本以为必死无疑,哪知却因祸得福。正所谓福祸相依,这人生的机缘果然难料也!
当然,对于朱元慎来说,最为宽慰的,自然是自家孩儿仍在身边。
一切皆恢复往日的平静。朱元慎依旧常住草庐,细心照料着孩儿。
婴孩的成长,总是明显易见,每隔几日便有许多变化。李慕秋亦是如此。数月之内,他开始第一次翻身,第一次坐起,第一次爬行,第一次扶墙站立,第一次走路,还有第一次喊“爹爹”。
看着李慕秋成长的变化,朱元慎心里荡漾着深深的爱怜。那幼小却充满生命气息的身影,或笨拙或可爱,总会令他不自觉从心底溢出笑容。
有时,朱元慎甚至会童心大起,与小家伙一起四处爬行、互相追逐,惹得小家伙一阵咯咯欢笑。
有时,朱元慎亦会想起娘子,因此郁郁寡欢。然而,当他看到李慕秋那纯真的笑容,心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他甚至会想,是不是因为娘子在天有灵,害怕他寂寞,才留下孩子来陪伴于他。
他已经深深爱上这个孩子,无论他是鬼子,还是神灵。为了他,哪怕付出生命也再所不惜。
时光飞逝,转眼之间,李慕秋已经五岁了。
五年时间,坐吃山空,朱元慎已几乎耗尽所有积蓄。因此,他不得不重操旧业,行游商贩卖之事。
可是,李慕秋还太小,自己又怎能让他跟随行商,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
无奈家中已无余粮,朱元慎心中虽万分不舍,但是又能如何?他必须要去!他只得将李慕秋托付林家寄养。
爱儿已离家五年,林氏夫妇分外思念。一直以来,爱儿不在身边,二人便将这份怜爱之情尽皆转移至李慕秋身上。
可以说,林氏夫妇是看着李慕秋一点一点长大的,二人不由对此子生出些奇妙感情。时日愈久,对他便愈发喜爱。故二人欣然同意此事。
原本,林大嫂欲将李慕秋认为义子,但朱元慎顾忌鬼子之说,怕连累林氏一族,便千般推拒,只是不允。更何况,林大同当初曾劝他将孩儿送走。如今,心中纵然喜爱李慕秋,只怕心结还未尽解。接纳孩儿为义子的想法多半只是林大嫂一人所想,与林大哥无干。是以,朱元慎并不想因此让林氏夫妇二人生出矛盾,便一直坚拒不允。林大嫂请求再三,然他态度坚决,也好只得作罢。
临行前的晚上。
朱元慎不断切削手中的木头,好似要做什么东西。李慕秋倚在一旁,好奇地看着。
一炷香之后,朱元慎手中的木头变成了一个精巧的小木偶。他将木偶递在李慕秋眼前,说道:“秋儿,看爹爹给你做了什么礼物?”
“哇,是玩偶。这个玩偶长得好像爹爹!”李慕秋飞快从朱元慎手中接过玩偶,不断打量把玩偶,简直爱不释手。
见他如此欢喜,朱元慎亦甚为欢快,他轻轻揉了揉李慕秋的头,又将他抱在膝上,问道:“这是爹爹给你的生辰礼物。不知不觉,我家秋儿都快五岁了,都变成大孩子了!”他想起娘子也是那日去的,微微有些惆怅。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五年时光便已过去。
李慕秋睁着圆圆的眼睛望着爹爹,问道:“爹爹,那你的生辰是哪一天呢?我也想给你做个礼物!”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极认真地盯着朱元慎双眼,透着无比的纯净,分外惹人怜爱。
朱元慎极开心地哈哈一笑,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那处似有一条若有若无的浅痕。“我的生辰,正好在大年那天,还早着呢!那你想好给爹爹什么礼物了吗?”他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是秘密!”李慕秋稚嫩的脸上写满了认真。
朱元慎哈哈一笑道:“那爹爹等着哦!”接着他脸色一正,继续说道:“秋儿,爹爹明日便要外出行商。以后,你就在林叔家住。要听林叔的话,明白吗?”
李慕秋顿时一脸委屈,抱着朱元慎的脖子说道:“难道爹爹不要我了么?我要跟你一起去。”
朱元慎看着儿子无尽的委屈,心内忽然有些酸涩,眼中微微一热。他心中虽有不忍,然而外出多有凶险,加之行商又总是风餐露宿,他不愿意孩子忍受一路颠簸之苦。他好生劝慰道:“我家秋儿又乖巧,又可爱,爹爹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要你呢?只是这路上很辛苦,爹爹不能将你带在身边。年关时,爹爹便会回来的。”
李慕秋啜泣道:“可是,秋儿要是想念爹爹了怎么办?我会难过的!”
朱元慎指着李慕秋手中玩偶道:“秋儿要是想我了,就看看这只玩偶,与它说说话,便不会难过了!”
“真的么?”李慕秋带泪的双眼天真地望着朱元慎。
朱元慎的目光有些闪躲,只是默默地帮他拭去眼角的泪痕。又唱起那首难听的儿歌。李慕秋蜷缩在朱元慎的怀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马车已备好,行囊已收拾妥当。
朱元慎回到屋内。
熟睡中的李慕秋,脸色匀红,发出轻微的鼻息。
朱元慎微微俯下身子,用手轻轻抚摸着李慕秋的头顶。他要出发了,想再看一眼自己的孩儿。只是,却不忍将他唤醒。
五年的朝夕相处,五年的点点滴滴,顿时化作决堤的河流,肆虐在他的心间,冻结在他的胸口,让他不能呼吸。
他快步迈出了屋外,双眼微微泛红。
林大同夫妇已立于屋外,前来送他出行。
“秋儿就此托于哥哥嫂嫂!元慎告辞!”说罢,他长身一拜,便转身驾车而去。
李慕秋悠悠醒来,发现身边已无爹爹的身影。他童稚的声音,不断呼唤着爹爹。可是却无人应答。他赤着双脚,跑出门外,蹒跚地往镇外追逐。
林大同夫妇紧紧跟了上来,想要拉着他。却被他用力挣脱。
那马车已行得很远。李慕秋一边追逐,一边晃着小手,朝着远处那辆马车拼命喊道:“爹爹,你早些回来!秋儿在家等着你!”
朱元慎扭头看见那道幼小身影,顿时眼前一片模糊。
“鬼子鬼子,阴魂不死,克尽家人,不得好死!”一群孩童将李慕秋围在中央,不断来回推搡。
“你们才是鬼子呢?”虽然李慕秋不知鬼子是何意,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便骂了回去。他想从人群中突围而出,却总是又被推到中央。
“你不是鬼子是什么?你生下来克死了你娘,以后也会克死你爹!”那群孩童哄叫道。
李慕秋从小与爹爹相依为命,对爹爹素来依恋,一听此言顿时怒极,他从地上拾起一根木棍,作势便要打将回去。可那群孩童皆比李慕秋大上两三岁,他如何是敌手?顿时便被夺去木棍,推倒在地。那群孩童便一起冲将上去,将他压在身下,拳脚相加。顿时,他的脸上青紫一片。
“去去去……一群小孩子不学好,欺负弱小,有什么本事?都回家!都回家!”林大同对着那群孩童喝斥道。那些孩童见有大人相阻,便一哄而散。
见李慕秋面上模样,林大同亦分外疼惜。毕竟,与这孩子相处五年,乃是看着他长大的,心里多少总会有些感情。
“林叔,他们为什么要说那些呢?鬼子又是什么?”李慕秋有着同龄孩子所没有的坚强,全然没有因为身上伤势而哭泣!
闻听“鬼子”二子,林大同不由心底一颤。“这个,林叔也不知。等你爹爹回来,或许你可以问问他。”他担心李慕秋无法承受,并未以实相告。是以,他选择隐瞒。
李慕秋从怀中掏出那件木偶,仔细端详,喃喃道:“也不知道爹爹什么时候会回来!我好想他!”
“再过三个月,你爹爹便回了。咱们回去吧!林婶还在等着你吃饭呢!”林大同怕李慕秋难受,便安慰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