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耀的金钗在西去的余晖照耀下烨烨生辉,及腰的长发,修长的眉毛,高挺的鼻梁,那高贵的气质让人一目难忘,张玄当然也不会忘记这位少女——颜徽玉。
看到来人是颜徽玉张玄有些好笑,这丫头这时候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对她唯唯诺诺的小张玄?既然见到自己能三招制服李琳儿,她也不想想眼前的这人还是原来的张玄吗?
女人有时候有一种盲目的自信,尤其是当在常年累月被人追捧当中,她更对自己的风姿容貌自信无比,颜徽玉就是这样的女人,在宁州城中,比她更美的,只有书院仙姿勃发的江半月和青羽茶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馆主,比她更有才的,即便是从男性士子中选,也不过寥寥数人。以她的资质容貌,她认为,即便张玄因为遇到了挫折苦难成熟起来了,他也抵挡不住自己无边的魅力。
可是,事实是残酷的,小张玄已然逝去,这位穿越而来的失忆者根本对这武媚娘般气质的女人不感兴趣,或者说,这位残酷冷漠的颜族二女已经让张玄的心冷硬如冰,他既然已经感受过小张玄临死前那撕心裂肺的苦楚,就必然对她没有什么非分之想,而且,他,厌恶她。
“原来是颜小姐。”张玄面带笑意,不卑不亢。
“不知什么时候你也已经开始叫我颜小姐了呢。”颜徽玉面带寒霜,钗子上的珠花随着她说话的动作轻轻摇晃。
“我想我要感谢李琳儿,原来制服李琳儿还有让颜小姐同张玄我说话的效果,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颜小姐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同我说过话了吧?”
“不说这些,我想说的是,张玄,你一个男人对女人出手是否过分了?”
张玄看着那张薄薄的殷红小口一张一翕,顿时觉得有些讽刺,他双手背到身后,不断掂量着那把折扇,随后他微微一笑:“颜小姐是否还想重复那句‘让我失望了’‘高看你了’?”
颜徽玉不是傻子,相反,她很聪明,她是长安府内人人追捧的颜家二女,更是文才风华冠绝河洛的宁州第一才女,自张玄那句颜小姐一出口,她便冷静了许多,是的,张玄已经不是那个张玄了,他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对自己言听计从,再也不会拿着竹花饼给自己吃,再也不会为了自己舍身忘死毫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和尊严。
想到以前的张玄,她除了厌恶,还是厌恶。他以为就凭两家长辈曾经留下的一份婚约就有资格追求自己,他以为不断的对自己好,给自己送吃的就可以得到自己的心,他以为就凭他那愚笨的大脑也可以追求自己,他从来不去审视他和自己身份、地位、头脑才华上的差距,他一直都在痴心妄想,他那份愚昧的坚持和妄想真是令人生厌。
只是,当眼前的张玄对自己冷言冷语时,颜徽玉顿时觉得自己的心有些酸楚,有些不甘,倒不是说自己对他的看法有所改观,也不是说眼前的张玄就真的有资格和自己相提并论,或许,自己只是不太习惯那个一向对自己卑躬屈膝的家伙在一瞬间变得冷漠无情吧?
“不,我想我刚才说错了,你,张玄在我眼中一向算不得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一个男子居然对身为女子的李琳儿动手,简直愧为男儿身。”面对面带嘲讽的张玄,颜徽玉自然没有好颜色予人。
“是,我也觉得我张玄算不得什么,只是,颜小姐难道认为,我应当被李琳儿推翻在地?或者被她庞大的身躯击伤?”张玄可不是那个只会笑或者只会目无表情的傻子,他冷下脸,丝毫不给颜徽玉好脸色,“李琳儿是你的好友,你为好友不平,本没有什么,只是拿男女身份说事,简直可耻。”
“你!”面对眼前面目可憎的家伙,颜徽玉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词穷,不是因为自己词锋已经比他差,而是因为常年累月对他的轻视还没有转变过来,是啊,眼前的这个人和以前的张玄根本就是两个人啊!看着眼前张玄翕动的双唇,颜徽玉心中稍稍有些烦躁又有些酸楚。
“还有,颜小姐,我并没有‘打’,我只是让她丧失了不到一刻钟的行动能力,而且,你若要硬说她是‘女子’,我也没办法,其它的,在下不愿多言,告辞。”张玄呼啦一下打开折扇,使劲扇了两下,谁知寒风扑面,顿时被冻得哆嗦了两下,立刻闭上折扇,尴尬得干笑两声,也不理会后面气得发抖的美丽少女颜徽玉,扬长而去。
刚命人从文院申请到搜查半月书院的准令,太守秦朗就接到下人连滚带爬地来报:儿子秦源被书院捉了!而且罪名是私闯半月书院!
在大唐,一旦涉及官府和书院机密的犯罪一般都是重罪,处罚要严重的多,就例如私闯书院这个罪名,即便是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其最轻处罚也是流放三千里。其实对秦太守而言,这类罪名的严重性在于这类案子归文院审判,他这个权势滔天的太守也管不得分毫。
自己这儿子是无知者无畏的典型啊,就是自己这样的封疆大吏,在没有申请到搜查准令之前也不敢擅闯书院重地,自己这蠢货儿子居然大喇喇的闯了进去,还被人捉住了!看来自己原来准备整治那女人的计划又要推后了,唉,这孽畜总是让自己不省心,这次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便是老太太过来也没用,如果再不改改他那性子,总有一天他闯下的祸,自己也罩不住。
挥退来报的下人,他环顾了一下堂下的才能出众的各位心腹,心内有些满足,虽然柴子和甘伍已经死了,但他的手下还是汇聚了各路英才,他扶了扶头上高冠,便开始发号施令:“陈捕头,你立刻带全体捕快给我围住半月书院,休假的也撤销假期,不准半个人出入。”
“是,大人。”陈虎抱着大刀一抱拳就退了出去。
“李副捕头,带上全体一百多号帮闲,也去帮忙。”
“得令,大人。”
“吴刚、宋谷,各自带队随我去书院,一切依号令行事。”
“是!”“是!”
“散了吧!”
长白街和州府衙门的动静不可谓不大,此时夕阳已经完全沉入西山,天空愈加黑暗,长白街两队黑衣黑甲的卫队每人打着火把,将这神秘的街区照耀的如白昼一般,整齐的脚步声和甲叶摩擦的声音也让长白街上官宦家的家奴小姐心惊不已。
流连在**楚馆和酒家的捕快也已经被自己的同伴拖了出来,被打搅了雅兴,一个个都心有怨气,整理好皂靴公服,抱着大刀,恣意奔跑之下惹得行人如织的街面鸡飞狗跳。
长白街王家,主人王子安抱着书卷正在通明的烛光下读书,只是此时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在等自己书童的回报,毕竟,今日发生了不少异状,白日里劫雷漫天,而入夜了,向来守卫森严的长白街却传来兵丁行军之声,看来,这一夜不安宁啊。
“少爷,是秦家的卫队,他们直奔西园去了!”
“什么?西园?秦朗想干什么?”王子安一拍桌子,将手上书卷一扔,“立刻让王大楚带十个人随我去半月书院。”
“是,少爷!”
颜家,颜松颜长玉父子正在商谈民团训练整备事物,忽然听得院外那整齐的划一的脚步声,父子二人忙转到书房阁楼上观看。
“父亲,是秦家的卫队。”
“嗯,不错,他们应当是去西园的,这么晚出发,想必已经去文院申请了搜查准令?”
“半月的书院?,太守带兵去书院做什么?”
“错,兵,只有我手中才有,他只有卫队和衙役,长玉,你是我颜家嫡长子,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受到他人别样的关注,所以,你说话,要注意自己的措辞,很多时候,措辞不当都会令自己一败涂地!”
“孩儿谨遵父亲大人教诲。”
“为父不是教训你,对比秦家那蠢物,你大姐、你还有你二妹都让我无比欣慰,我只是在教你。”颜松语气不紧不慢,却语重心长。
“孩儿知道父亲为我好。”
“嗯,那就好。”颜松右手轻拍在阁楼的围栏上,看着长白街远去的火把长龙,他轻轻一叹:“今日老祖下令让我查查今日劫雷的出处,为父派人查探之后却发现劫雷笼在西园之顶,想必,老秦也是为了那事去的。”
“父亲,让我带一对人马去查探一番吧?”
“州府衙和书院的事,你去做什么?”
“妹妹今日还未回来,想必留在书院,我不放心。”
颜松凝视着眼神有些躲闪的儿子,忽然有些明白,他指着颜长玉笑着摇了摇头:“好吧,你去吧,若无必要,不要参与到他们各方纷争里去。”
“是,父亲。”说完,面带笑意的颜长玉飞身去寻自己部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