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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祖业

“爷爷,您还没说您的二叔、三叔什么时候回来的,那场旱灾他们怎么度过来的,还有那个于秀儿,怎么出了那么大的事,全家都灭门了,也没见她哭一嗓子。”高九元,二十二岁,一头短发,眉目清秀,身板儿还算是健硕,放到人堆里也没什么能引人注意的地方,现在正在北京一所三流大学读大二,前些天突然家里来电话,说他爷爷住院了,要他回去看看,清明节刚旅游结束回到学校的高九元,听到这消息,自然是马不停蹄的赶回老家。

“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呢?这么心急干什么,稳重点儿。”高九元的爷爷躺在病床上,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高九元,语气充满溺爱。

“您说您说,我给您剥个香蕉。”

“德来昌众人一夜没睡,刚把小宝葬了,我的二叔和三叔就回来了,他们带回来的不只有粮食,还有几万两的白银,一马车一马车的往德来昌的院子里拉,我爷爷惊魂未定,儿子们回来自然高兴,能把粮带回来也很高兴,可这银子是怎么回事?我二叔乐呵呵的告诉他,昨天晚上在陕西住店的时候,有人说要用几车枣换一车粮食,他和三叔本来就是善施舍的人,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而且那天年里,枣也是稀罕东西,一车粮换着也值当,他两安排好了人盯着装卸货就睡去了,第二天起来,所有装枣的口袋里都塞满了银子,粮却是实实在在少了一车。遇到这种事他们哪敢声张,遣人去问这店的店家,回话说昨天就他们一帮子住店的,没有别人。二叔心里疑惑,约了一下银子数量,这得好几万两的银子,怎么可能凭空出现,又问了昨天晚上安排的人,那人说他眼睁睁的看着装卸的是枣,这枣是红的银子是白的,眼神再不好也不可能看错,二叔不敢要,不过三叔说不要白不要,然后就拉回来了。这会儿我爷爷明白过来了,这可能是祖师爷给的赏银,赶紧命人清点,那天晚上去了于府的一共三十三人,白银一共三万两千两一分不多,我爷爷他老人家心里盘算一下,除了小宝的,都齐了。”

“那么严重的旱情,这粮从哪儿弄的?”

“傻小子,当然是口外了,那时候走西口已经出去很多人,都在河套种地,那儿的土肥,种的吃不完,家家有余粮,咱们县的灾就因为你两个祖爷爷开了这条粮路才缓和过来。”

“爷爷,你还没说那于秀儿呢。”

“哎......那我就给你说说吧,于姑姑自从那天晚上就没说过话,也从来没有哭过笑过,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本来就不会说话,那时候于姑姑才刚刚十岁,跟我爷爷回家之后,做了他老人家的干女儿,让她学唱戏,可是哑巴怎么唱戏,之后让于姑姑识了几个字学了点儿女红,本想到了个十六七找个大户人家嫁出去,也算是完成一桩心愿。哎,人都是命吧,于姑姑十六那年,给我爷爷磕了三个响头,到州城对面山头的碧霞宫出家做了尼姑,从此清净一生,我出生后你祖爷爷还带我去看过几次于姑姑,后来就听说于姑姑圆寂了。”

“爷爷,我觉得您对这些事犹如亲眼所见,真是了不得啊。嘿嘿嘿。”

“这可是咱家的传承,你祖爷爷告诉我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高九元的爷爷老脸一红,赶紧解释了一下。

“好吧,爷爷,这些故事听起来挺有意思的,您不会让我唱戏去吧?您都没唱过戏,我哪有那本事,别拿我寻开心了。”高九元给爷爷倒了杯水,重新坐在旁边。

“九元,爷爷让你继承祖业,不是让你唱戏,年轻人要懂得认真听老人说话,不然以后怎么担当大任。”爷爷对高九元的漫不经心有点儿不满意,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接过水杯喝了几口水竖起了枕头,靠在床上继续说:“那夜的事情并没有过去,大概半个月后,那三个人又来了,说是要和我爷爷买粮,我爷爷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召集了众人商议。讨论了一夜,大家最后决定,把祖师爷给的赏银都拿出来买粮,一是为了度过那灾害,二是这三位要的粮也不多,每个月三十六石粮,卖的话也太势利,还不如直接送,还能落个人情,这三位也利索,没有推辞,不过这取粮的手段很有意思,德来昌的人每次只需要把粮备好放在粮库,转天一定全部消失,一粒米不剩下,也不多拿一粒米,据说这叫五鬼搬运,第一次他们都被吓得不轻,后来也就习惯了。那场大旱又坚持了一年终于过去了,光绪五年开春下了一场雨后,那三人又找到我爷爷,这次我爷爷才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我再喝口水。”高九元的爷爷又喝了几口水,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说道:“原来那个说书人竟然是北方鬼帝杨云!因为大旱,生灵涂炭,北方频繁出现精怪鬼物,北方鬼帝迫不得已,带着两个得力的助手在其辖境里搜寻捉捕。”

“等等,我有个疑问,他不是鬼帝么?就没个阴兵阴将什么的?非得自己出来捉?”

“臭小子!安静点,别打断我说话,我还没说完呢。哪儿来那么多问题!”

“唉唉,您说,别生气,都躺医院了您脾气怎么还这么火爆。”高九元对他爷爷的怒火没有任何抵抗,只能帮爷爷拍拍背,继续听他老人家说。

“这北方鬼帝手下有阴兵十万,可是那时候整个北方大旱,死的人畜太多了,鬼帝的阴兵都去帮着阴帅们锁魂了,然而这世上的事情哪有完美,遗漏了的那些魂在那个地狱一般的世上,太容易成精成怪了,鬼帝也是没办法,只能带着他的两个阴将出来降妖除魔,以保证这世间能平安度过旱情。”

“爷爷,我可以问个问题么?”高九元这次学乖了,知道提问要举手了。

“问吧。”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龙王怎么不来下点儿雨?这样不就解除旱情警报了么?”高九元说完赶紧低下头,生怕老爷子又发脾气。

“今天你的问题里,就这个像个问题。”老爷子呵呵一乐,竟然是没有发火,高九元抬起头看着老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亦或是想听老爷子怎么回答吧:“这天地间,神虽然强大,能呼风唤雨,能移山填海,然而,这天地间真正的主宰是宇宙,众神只是帮宇宙管理着世间众人的雇工,宇宙降下的福泽,他们没法变成灾祸,宇宙降下的灾祸,他们也没办法变成福泽,谁敢去和宇宙作对,那后果只有一个,灭亡!”

“好吧,爷爷,您继续说刚才的故事,我觉得挺有意思。”

“这次别打岔,对了,给你爸发个短信,让他今晚别来接你了,晚上陪爷爷。”

“好嘞,我也是这么想的!”高九元听着晚上能陪爷爷,心里很是安慰,因为他很害怕爷爷离开他。

“我继续说了啊,好好听着。”老爷子看着高九元发完了短信,摸了摸高九元的头开始了讲述:“鬼王身边的二位,是鬼王在阳间的代理人,也是鬼王的左膀右臂,他们都是雁门鬼王庙侍奉王家的后人,分别替鬼王掌兵一万。虽然我爷爷知道这几位不简单,但是实在没想到有这么深的背景,赶忙跪下磕头谢罪,磕完头后,鬼帝开口说话,据说那声音就像是来自于九天之上,又好似来自九幽之下,‘高卿平身,你在旱情里接济四方,与我北方阴司供粮有功,特册封你为亲卫百户,掌阴兵一百,俸阴禄,阴官世袭,二十三年后魂归阴司时再升一级。’我爷爷听得一头雾水,只是磕头谢恩,抬起头来的时候,那个王道士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玉牌子递到他手里,然后这几个人转眼离去。我爷爷站起来拿着牌子不知所措,想着这东西怎么用,突然虎符里飘出一个人影,跪在我爷爷面前告诉我爷爷,这牌子是百户的腰牌,这一百阴兵就主在这牌子里,什么时候需要用兵,对着牌子默念出兵即可。就这样,咱们家就稀里糊涂的承了这个阴官,一直到了现在。”

“WHAT?!爷爷,您别告诉我您现在就能弄出个阴兵来!”高九元内心有点儿奔溃,首先,他希望爷爷是在逗他玩儿,这样就不会证明他爷爷脑子有问题,其次,如果是真的,他希望这些阴兵长得好看一点,不要太过于吓人,这样他也好接受一点。对了,高九元突然想到一个的问题:“爷爷,如果是真的,您为什么不把这个给我爸,他才是最合理的继承人吧。”

“小家伙,我跟你爸说了,他不干,打死都不干,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是他的大儿子,只能传给你了。”老爷子似乎早知道他要这么问。“那我现在能看看这阴兵是什么样子么?”高九元现在只能希望爷爷是在说胡话。“好说,不过现在楼道里人还多,别把人吓着,你去买饭,晚上爷爷带你认识一下他们。”老爷子越说越玄,高九元心里越来越不踏实,虽说爷爷讲的故事漏洞百出,但是看爷爷的表情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先去买饭吧,到了晚上自见分晓。

吃罢饭,祖孙两人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高九元的爷爷看了看窗外,有看了看门口,说:“再等等,不急,我给你把该说的说完吧。”

“您都说了一天了,要不歇歇?”

“我还是说完吧。”

“那您说吧,反正我也没事干。”

“九元啊,你肯定有个疑问,我还有两个叔叔,为什么咱家就只有一条血脉在传承,慢点儿点头小心伤了脖子。事情是这样的,我那两个叔叔买粮买出了名堂,反正戏班子他们也没想着去接手,旱情过后,他俩做了粮商,我爷爷劝不住这两个儿子,只能随他们而去,不过却把祖师爷交给了他俩,或许是祖师爷保佑,我这两个叔叔脚印踩遍了大半个大清,没过几年就成了腰缠万贯的富商,之后再太原买了宅子,成了家口,说是要接我爷爷去太原享福,然而他老人家根本离不开他的戏班子,因此拒绝了两个儿子的好意。可惜啊,没过几年,天下大乱,我那两个叔叔竟然竟然参加了革命,起初还往家里寄信,慢慢的越来越少,直至再也没有联系,我爷爷这时才动用了阴兵各处查访,可到他老人家临终前也没有一丝消息。你祖爷爷承了这牌子之后,继续遣阴兵到处查访,然而几十年也没有他两个弟弟的任何消息,唯一传来的消息是我爷爷到了阴司成了千户,给我父亲增派了一百阴兵,继续寻找我那两个叔叔的消息。”

“我那个祖宗都成了千户了,为什么不去查查生死簿?”

“你怎么又傻了?千户虽然比百户大,但是那生死薄是一般的小神可以查的么?好了,时候差不多了,去把窗帘拉上,站到我这边来。”爷爷说着就麻利的站了起来,走到一个门窗看不到的地方,把高九元拉到身后。

“我去!”随着高九元的一声惊呼,一名身着皮甲,头戴皮盔的中年男子跪在了爷爷面前,这男子并没有被高九元的惊呼吸引,自顾自的说道:“小的参见百户!”高爷爷虚扶了一下道:“起来吧,以后我这孙子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别太客气,他们这一代人,早没什么正经样了。”老爷子边说边把高九元从背后拽出来,让他和这位阴兵见见面。

“呃......呃......你好,我叫高九元,咱们要握个手么?”高九元颤颤巍巍的看着这个面色发白的男人,心里那叫一个澎湃,不过作为一个未来的百户,还是壮着胆子说了一句话,同时伸出了友谊之手。

“哐!”这位阴兵很明显没怎么和现代人接触过,二话不说,跪下就是一个响头,嘴里还喊着:“小的张二狗参见小主!”高九元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也不知道该怎么搭话,高爷爷看着气氛有点尴尬,拍拍高九元说:“二狗,你先起来吧,以后腰牌我就交给我这孙儿了,你找个会说话的给他交代一下这个腰牌的用途和你们需要的供养,我就不你们多熟悉熟悉,以后还有几十年相处,九元,你不要害怕他们,二狗是明朝永乐年间的兵,因为被白莲教反贼偷营,为了保护将军所牺牲,咱们这百户阴兵都是曾经的好儿郎。”

“爷爷,我现在有点儿乱,可不可以让我在考虑一下?”高九元看着他爷爷,眉宇间塞满了犹豫,恐惧反倒是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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