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只有两节课,放学很早。四个人早早地坐上了去往西郊的出租车。
外面寒风刺骨,车内狭窄密闭的空间里挤了5个人,倒是很暖和。宫藤把外套脱了搭在腿上,只穿一件灰色圆领毛衣。萧平本来就不怕冷,穿的不算多,一件白色V领毛衣外加一件绿色薄棉衣。
窗外是满眼的枯黄,在西北风的肆意拨弄下,一棵棵的香樟树倔强地挺立着,并不粗壮的主干誓与凛冽的冬天抗争到底。
一个小时后,汽车驶入了西郊的温泉区,车辆也变得多了起来,不少城区的人选择周末来此休闲放松。
天空逐渐阴沉下来,视线所及变得昏暗。抬头望天,灰色的如同废弃的棉花絮般的云层越积越厚。
小兰本想开窗透一透气,可开了一条缝后立马就关上了,冬季里空气冷冰冰的,吸入一口,都凉彻肺腑。
“要下雪了。”老司机的声音沉沉的。他五十来岁,但是脸上已经铺满皱纹,深邃的眼睛好似看透了世间百态,不知他经历过多少沧桑,体会过多少人间冷暖。
“老师傅,还有多远呢?”小兰问。
“不远了,还有10分钟。”老司机用五十岁男人独特的淳厚略带沙哑的声线回答道。
的士驶进一条窄窄的水泥路,路上空无一个人,两侧的树林快速地划过窗户。经过一座石桥,桥中央三个深红的大字“翠平桥”。桥下一条绵延的小河,静静流淌。
十分钟后,抵达目的地。沿着一条灰色砖石铺成的道路向里走,一座仿实木堆砌的的大门映入眼帘,门梁上点缀着几只红色的灯笼,古色古香门旁立着一块题名石,上面写着芳泉园。
再向里走,一座四坡屋顶的房屋出现在面前,道路被一分为二,向外延伸,道路的周围种植了各式树木。
宫藤按响门铃,不一会儿走出来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说是中年,但好像也只是刚过青年和中年的边界线,差不多三十四五的样子。一袭黑色西装裹着他清瘦的身躯,干净的短发,明显的双眼皮,高挺的鼻梁,没有脂肪的脸颊使得颧骨处有些突出。
“你们好,我是这里的执事,冯文忠。老板昨天就交代我今天有贵客要来。欢迎欢迎。”男人微笑着说,并引宫藤他们进入房内,“这里是迎客厅。它就是住宅的大门,要进入其他房子都先要经过这个厅。”
迎客厅南北朝向,前后两个大门,南门进,北门出。整整6米的高度拉伸了整个厅房的空间,厅里没有太多陈设,典雅古朴的木质沙发和桌椅,两幅装裱精致的国画分挂两侧,平添了几分儒雅气。
“里边请。”冯文忠客气地说。
从北边的门出去,像是走进了一个大公园。冬天的风染黄了地上的草,泥土显现出了最本质的样子。西边有一个小池塘,碧绿清澈,弯曲错落的块石汀步嵌在其中。东边一座红柱灰瓦的小亭子,底下摆放着四张圆形石椅一张圆形石桌。
再往北边,是一片更大的房屋,房屋有三座,前后错落有致,样式各有特色,别具匠心,使人仿佛置身于苏州园林一般,感觉这一切都设计得恰到好处,让人赏心悦目。
“好别致的房屋啊!”“好美的风景!”小兰和骆小圆不禁感叹起来。
“老板请大家先来日出阁。”冯文忠手指向最东侧的那栋。
“你们还给每座房屋起名字了?”萧平好奇地问。
“是啊,老板给起的,最东边的叫日出阁,中间的叫奥林阁,西边的叫雅秀阁,刚才你们看到的那个亭子也有名字,很有趣,叫醉翁亭,借用北宋欧阳修笔下的名字。”
“欧阳叔叔很有情调啊。”骆小圆笑嘻嘻地说。
冯文忠笑着点点头。
东侧的房屋黑色屋顶,灰色墙体,褐色楞子。南边一面没有墙体遮掩,门和窗全部是玻璃材质,落地式样,因此,只要里头不拉上窗帘,房屋内的一切在外面都能清清楚楚地瞧见。房屋里黄色略带灯笼红的灯光,贵气温馨,赭色的皮质沙发和灯光搭配和谐。厅中坐着一位年纪稍长的老先生,头发半黑半百,戴着眼镜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报纸。两个年轻些的约莫三十岁出头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一个在摆弄着手机,另一个则翘着二郎腿,嘴巴不停地动,像在跟谁说话。
一抬头,坐在厅中的老先生发现了正往这边走来的骆小圆一行人,于是他赶忙摘掉眼镜,出来迎接。
“骆小圆,你的朋友都是帅哥靓女啊。”老先生朝着骆小圆俏皮地说,大家都惊讶他这么大年纪竟然说出这么潮的话。
“欧阳叔叔,你头发又白了好多,做生意太辛苦了吧。”骆小圆半开玩笑地说。
这个欧阳泰然老先生其实才五十六岁,只是外表看上去过于老态,松弛的皮肤上出现了好多老人斑,背有些驼,走路有些飘飘然。
“我爸他啊,做生意太操劳,其实有些事情我们可以代劳的,他偏不让……不过你别看他手脚不灵活,脑子确是很好使呢。”起初翘着二郎腿的男人站起来笑着对骆小圆说。这个男人叫欧阳俊,是欧阳泰然的大儿子,现在在父亲的公司帮忙。
“是啊是啊,老爸脑子可灵光了呢。就是不愿意锻炼身体,搞得现在跟个老头子似的。”原本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的男人也走过来打招呼,“你们好,我叫欧阳凯,家里排行老二。”欧阳凯头发短而清爽,鬓角鲜明,穿一件纯蓝色线衣,深蓝色牛仔裤,显得很干净。
“我爸爸啊,他出门就坐车,一步也不愿意多走。”这时,从大厅东边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托着圆盘端来几杯茶水。她长相清秀,皮肤白皙,微胖的鹅蛋脸,两条初春柳叶般的细眉像是画出来的,尤其标致。这个女人是大儿媳妇儿,欧阳俊的妻子,名叫秦雅姝。
“雅姝,你给客人倒的是什么茶?”欧阳俊怕茶质量不好显得怠慢了客人。
“上等的祁门红茶,爸爸上次从安徽带来的,大冬天的太冷,就别喝什么绿茶啦。”
欧阳泰然引宫藤四人坐上沙发,将茶水放在他们面前。
“嫂子说的对,冬天就该多喝暖身子的茶水。别像某人,总喝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欧阳凯用手肘拱拱欧阳俊,同时朝他挤眉弄眼。
“呵呵,我就喜欢冬天喝冷的饮料。哈哈哈……”欧阳俊大笑着,“要是饮料里加两块冰块就更好了,哈哈。”
“别理他,他就是一疯子。”欧阳泰然带着鄙视的口气说。
“来来来,大家吃水果。”这时,从东侧又走出来一个端着果盘的女人,举止温柔大方,她是欧阳凯的妻子,名叫郭依依。她穿着一件紫色呢子长风衣,一双黑色长皮靴,风衣上紧扣的腰带凸显出纤纤细腰、玲珑身材。她将水果盘放到中间,邀请大家同吃,“一路过来不容易吧,外面已经下雪了。”
果真,外面已经开始洒落起鹅毛般的雪花片了。
郭依依走到一边,看着站在一边的冯文忠,指了指盘中的水果,客气地对他说:“文忠,你也吃些,今天辛苦你了。”
“我这个儿媳妇人很不错,做事细致。”欧阳泰然对郭依依赞赏有加。
“依依啊,这个水果要这样放。”秦雅姝拿起果盘中一个芦柑,上下颠倒重新放回原位。
宫藤他们面面相觑,不知其中缘由。
“你们别见怪啊,雅姝这人有点轻微的完美强迫症。水果的摆放她都要头上脚下,保持一致。”欧阳俊解释道。
“她哪里是轻微的强迫症啊,她患的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没法根治的重度强迫症,别说是水果摆放的位置了,就是你水果上有个斑点,她都要想方设法把有斑点的那块隐藏起来。”
“哎呀,你们别笑话我了,我控制不住嘛。”秦雅姝被说得不好意思,赶紧自我解围。
这时,冯文忠跟大伙儿打了个招呼,出门去了。
“欧阳叔叔,我记得你有四个孩子的吧。”骆小圆说。
“是啊,老大老二就是他们,老三也是儿子,叫欧阳华,等会儿下了班就过来,他在私企工作,下班时间不太确定。”
“老幺是个女孩对吧?”
“嗯,小女儿叫欧阳秀,刚才她打电话来说半个小时左右到。我让她外出办点事。”
“老爸最疼小女儿了,一天到晚秀秀、秀秀地叫个不停。”欧阳俊有点吃醋。
欧阳泰然笑而不语,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次请你们来呢,也算是还人情啦,你爸他太热情,上次请我们夫妇去夏威夷岛度假,我们玩的很开心呢。”欧阳泰然对骆小圆说。
“欧阳叔叔,我和我的几个伙伴都没有享受过私家温泉呢。多谢你的招待!”骆小圆讨喜地说。
“你们这里的温泉是不是和其他风景区的不一样?”小兰问。
“没什么不一样,都是地下的自然温泉。这个小山庄里有3个池子,最大的一个在北面,是一个露天的,平时基本上没人用。另外两个一个在奥林阁,一个在雅秀阁,都是室内的。我泡温泉的次数比较少,孩子们泡的多,尤其是大儿媳,她每天都要享受一下。”
大家看着秦雅姝,刚刚正常过来的脸色瞬间又变红了。
“俊,去问问老周饭准备好了没?”欧阳泰然吩咐大儿子。
“好哩。”
“老周啊,全名叫周书同,是我们这边管事的,兼任厨师和保洁员。文忠主要负责园艺和接待来客。哈哈,我们这边人少,就两个人处理家务,挺辛苦的。”
“这说明他们都很能干,否则仅仅两个人怎么就能把这么大个山庄打理得井井有条?”萧平的夸赞不浮夸,不矫情,真挚而舒心。
萧平就像一个心灵按摩师,他总能寻找到恰当的时机把你推上按摩台,用最舒服的力度在你身上推、按、揉、捏。
欧阳俊到奥林阁找到周书同,周书同正有条不紊地将菜上桌。正厅中间一张长形红木餐桌,上面已经摆好了十多盘颜色鲜艳,香气四溢的菜肴,迎接客人的将是一席饕餮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