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天,事发后的第三天。
下午,慕牧警官正在办公室整理案卷,宫藤还坐在老位置上看笔录,个别警员仍在外面摸排江一青的社会关系,突然陈姗姗被一个警员带进来。
陈姗姗见到慕牧泣不成声:“慕牧警官!”
慕牧赶紧请她坐下。
“江太太,怎么了?有什么话慢慢说。”
“我丈夫不见了……自从那天从警察局出门,他说要去见下他妈妈,说要安慰一下他老人家……可是这已经三天了,发他短信也不回,打他电话也不接……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那你问过他妈妈了吗?”
“问过了,说根本没回去过。”
“有这种事?那临走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或者接过一些他人的电话?”
“我只知道白歌打过一个,就是那天晚上,很晚了,出了警局门口,一青接到了白歌的电话,他走远了到一个空旷的地方接听的,所以谈话内容我没听到,反正没两分钟,可能还不到一分钟就回来了。因为时间短,我也没问什么事。估计就问了下这边的情况……我想会不会是白歌把一青给杀了?她肯定很恨我们。以为是我们害死了一山。”
“江太太,白歌她第二天才回国的,她没有作案时间。”
“那可能是雇凶杀人啊。”
“你不要急,现在我们还不能确定江一青是不是真的被杀了,如果被杀,那尸体又在哪儿?又是被谁杀的?这些我们会仔细调查,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的。”
“对了,那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被刺激了,一山让我把银行卡给他,还让我把密码重复一遍,他说怕他记错了。”
“那银行卡已经被他拿走了吗?”
“嗯,他拿走了。”
“韩舒,你去查下江一青银行卡的记录,看下有没有线索。”
“好的。”韩舒以最快的速度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肯定是白歌,肯定是白歌……”陈姗姗无力地抽泣着。
慕牧在一边不知怎么办,女人哭起来真是没有办法。
“慕牧警官,查过了,江一青的银行这几天被划走了6万块,而且是分三次划走的。”
“什么?”
“这三次分别是出事那天晚上,第二天上午和今天上午。”
“这说明江一青没死。”慕牧推断说。
“那可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别人挟持了他,要到了密码,现在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呢。”宫藤冷冷的来了一句。
“赶快,锁定取钱的地点,我们来分析一下。”
“恩,我调查了,第一次是江宁大厦下面的ATM机,第二次是明坊桥尾的ATM机,今天早上实在古铜镇上唯一一个ATM机上取的。”韩雪对照着手中笔记本中记录的数据一一报告。
慕牧一边听着一边将三个地点圈在地图上,“这小子三次取款的地点分别在三个相隔很远的地方,而且一眼看过去没什么关系,说明这小子有点反侦察能力。”
“那为什么他要这么急着划走自己的钱的呢?反正又没人会动他的钱。”大家相当不解,一个个坐着,没有一点头绪。
“因为他不是江一青!”静得能听到呼吸声的办公室里,宫藤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惊动了所有人。
“什么意思?他确实可能不是江一青啊,可能是绑匪啊。”
“我说的是那天晚上死的事江一青,而不是江一山!”宫藤极其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现在取钱的则是江一山。我们一直被惯性思维牵着鼻子走,连最基本的死者身份确认这一环都没有认真做。”
“可是……死的确实是江一山啊,他的哥哥嫂嫂都确认过啦。连白歌也到尸检房看过的啊。这还能有错啊?再说死者身上穿的衣服就是江一山从法国买的,虽然价格不贵,但样子还挺时尚的呢。”韩舒十分困惑,她从来没想过死者会是别人。
“江一山就是杀害江一青的凶手,他在卫生间先把他哥哥勒死,再将两人的所有衣服对换,两人是同卵双胞胎,长的一模一样,身材也一样,连声音都一样,如果不是衣服的差别,我们根本分不出两人的区别。杀人之后,江一山假装要去安慰妈妈,出事那天晚上就打算离开,因为他怕如果长时间跟陈姗姗呆在一起早晚会被看出问题。接着他还要了银行卡以及密码,我估计他打算远走高飞,不再回来了……但是这些只是我的推测,证据还需要找到江一山才行。”
“你从哪里推断出来江一青才是真正的死者呢?”
“一开始我仔细分析了下当时假‘江一青’的口供,有两处我觉得很奇怪,第一他会用‘sorry’这种外语词汇表示抱歉,江一青虽然也是上过学的人,但是他平时接触到的都是没太多文化的人。因为从他小时候开始,由于他爸爸生意上比较忙,没时间管他,因此对他处于放任自流的态度,但对他的提出的物质要求必定有求必应,可能是想弥补其他方面的关爱缺失。他的语言中出现外语词汇,这种情况不奇怪吗?第二点,当警员问他和他妻子中途有没有出去过,他的回答是‘你说我和陈珊珊?没有’,如果老夫老妻,直接会说没有,可是他还要停顿一下,强调一下‘我和陈姗姗’,这是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在说话过程中有意识地给自己转换角色。另外,我第二天去了九源湾酒店,找到了那位江一山的好朋友,他在酒店里面做保安,还是个小领导,管理一支5个人的保安团队。他跟我说,江一山回国来找他聊过。出事前一天,江一山好像也是路过,就进来聊了会儿,他还无意间说了酒店网络故障所有监控探头无法使用的事。这点让我更加确定判断,就是江一山一开始就知道监控坏的,所以杀人前后有足够的信心不被拍到。”
“说了这么多,你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吧?”
“是的,这只是推测,真正的事实要等江一山自己说了。”
“那他现在在哪里呢?”
“这个就不是我能猜出来的了。”宫藤摊开了双手,显得一点办法都没有。
“会不会在机场?”小齐猜测。
齐高宇是个呆萌萌的警员,说话行事都显得略微笨拙迟钝。不过他对待刑侦这一行有着极度的热情,遇到案件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
“不可能的,只拿走了6万块,离总数还差了好多呢。他应该会继续取钱。”宫齐飞开口说道,宫齐飞还算是个聪明人。
“韩舒、宫齐飞,你们两个去找下白歌和江一山的母亲,问问她们江一山平时有可能去的地方。跟她们说的时候要注意,不要说江一山没死,就当是例行盘问。”
“得嘞。”
两个多小时后,韩舒回来了,仰头挺胸,每一步走得掷地有声,感觉很亢奋。
“怎么样?有消息吗?宫齐飞呢?”慕牧急切地询问。
“你猜,发生什么了?”韩舒满脸笑容,“我们去到他母亲家,正要敲门,突然听到里面有个男子的声音,虽然很低,但是还是能依稀辨别出是江一山的声音。我和宫齐飞使了个眼色,倒数三二一,一脚把门踢开,抓住了江一山。”韩舒很兴奋,描述得很生动。
“慕牧警官,我把人带来啦!”宫齐飞带着江一山进了房间。
江一山的手腕上多了一副手铐。
他看起来非常的疲惫,整个脸显得苍老了许多,衣服仍然是从他哥哥身上换走的那件。
审讯室里,江一山把事情的原委详细地说了一遍。
“那天,我哥哥和嫂子请我吃饭,我说五点半到,其实我早15分钟就到了,正当我想敲门进去的时候,突然听见他们提到了我的名字,他们觉得我拿三分之一的遗产不公平,还想把我干掉,独吞我的那份财产,而且还商量着待会儿怎么假借去洗手间的名义把我干掉。我听了非常生气,为什么从小到大我的条件总是比我哥哥差,连到手的钱我都拿不到,还要被亲哥哥杀人灭口,我越想越气愤,于是决定将计就计,狸猫换太子,把他给解决了。刚好听朋友说监控坏了,这样更没有实质性证据了。我到时候想个办法把钱拿到,然后就出国,再也不回来了。”
“你是怎么杀死你哥哥的呢?”
“当时,我听了他们的谈话,内心很愤怒……很愤怒……但是表面还是佯装镇静地走进了房间。我们的包间对着厕所门口,那个厕所基本上没人用,只看到过一个服务员进去过。当时哥哥因为觉得房间味道不太好,太闷了,就把门开了一半,这样我刚巧能够看到厕所门口的情况。我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厕所里面没人的时候,我就假装说要上厕所——他们不停地给我倒饮料喝,我想就是这个目的。我知道我哥肯定会跟着我上厕所,于是我就躲在门后面。果然,过了几秒钟,我哥也进来了。其实,我多么希望他永远不要进来……我们毕竟是亲兄弟!我……我……好心寒……我狠了狠心,迈出了这一步……我从后面勒死了他,然后锁上厕所门,把衣服交换。接着我装成哥哥的模样重新进包间,跟陈姗姗说问题解决了。她真相信了……”
“陈珊珊竟然一丝觉察都没有?”
“呵呵。”江一山冷笑了一声,“她也是图财,平时都不会正眼瞧一下我哥。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钱。钱!她和哥哥哪里有什么真感情,呵呵……哥哥也是傻,真傻……我真恨不得……把她……”江一山的牙齿颤动着……
……
慕牧警官默默地走出了审讯室,留下了韩舒在里面。
慕牧向宫藤大致说明了江一山的犯罪事实,“但是他始终不愿意交代是用什么勒死的江一青。”
慕牧感到很不理解,为什么一个愿意承认杀人的嫌疑犯却不愿意说出凶器是什么。
“是围巾。”宫藤坚定地说。
“什么?”
“你记不记得白歌说过他设计过一条围巾,还得了他们的学院奖?你还记不记得江一山说要给江一青带一个小礼物,但是在江一青的尸体上我们并没有发现任何物品?陈珊珊也说没有收到任何礼物?”
“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
“一定是那条江一山亲自设计的围巾——他本来打算送给他哥哥的,可是听到了他哥哥打算除掉他的计划后,江一山决定用围巾把他哥哥勒死,因此围巾也就没送出去……生的礼物变成了死的‘礼物’,是不是很讽刺?至于他为什么不肯说自围巾是杀人凶器,可能是他对这条围巾的个人情结吧,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设计作品竟然被用作杀人工具,那太残酷了……江一山对于自己的创作很珍惜,我猜这条围巾一定还在他身上,你们可以去试着搜查一下。再提取下上面残留的皮屑,跟死者的对比下就行了。”
“真不愧是宫藤,推理能力真是一级棒!”慕牧警官由衷的赞叹道。当下返回审讯室。
宫藤见案件已经解决,便收拾东西回家去了,终于可以歇口气了,不过……明晚,还要表演小品呢——又是一桩头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