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大致可以猜出你们的导师是谁了。”剑三的表情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想不到这么多年不见,那家伙还是那个怪脾气,总是喜欢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你认识我们的导师?红莲导师?”妖月惊喜的问,一边的陆冰眼中闪过诧异的神色,也是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怎么,她现在叫红莲吗?”剑三自嘲的一笑:“就算改一万个名字,她那性子也永远改不了啦。”
见到剑三不肯多说,妖月还想再继续问下去,丁易已经叫苦不迭了:“你们……咳咳咳……快帮帮我,我快要……咳咳……支持不……咳咳……不住了。”
“你再这么激动,当心把肺给咳出来!”厉青锋撇了撇嘴,走到他身后,伸手抵住他的后背,将内气源源不断地输送给他,童虎见状也赶紧过去帮忙。有了两人的支援,丁易顿时压力大减,黄色的光罩顿时稳固起来。
直到外面的黑色雾气缓缓消散,众人刚要松口气,剑三忽然大叫起来:“臭小子,你要干什么?”
众人一看,顿时一惊,原来赵长生竟然不知道已经离开了他们,走到了黑水湖边。剑三的叫喊他竟然好像充耳不闻,继续一步一步地向湖中走去,湖水已经浸过了他的膝盖。
“我操!”厉青锋气急败坏地冲过去,一把拎住他的后颈,强行将他拖了回来。见他仍旧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愕然道:“这家伙中邪了吧!”
剑三凑到他跟前看了看,抬手就是正反两记耳光。
“啊……”赵长生捂着腮帮子痛呼一声,终于清醒了过来。
“你小子是不是中邪了?”剑三皱着眉头道,对于赵长生刚才的诡异举动,他心中也很是不解。但是不知为何,面对这黑漆漆的湖水,他本能的感到有一种隐隐的压迫感。
赵长生似乎被两巴掌打懵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了正常,捂着肿胀的脸颊,一字一句的对众人说:“刚才,我感到湖中,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在召唤我!”
“邪门儿!”厉青锋纳闷地道:“我们怎么没感觉?”
“离这个湖远点儿!等我们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之后,尽快离开大荒山!”剑三语气之中包含着一丝不安:“那块石碑的警告之言,非但不是危言耸听,反而太过轻描淡写了些。嘿嘿,‘非玄者境界切勿越过黑水湖,否则十死无生!’玄者境界!玄者境界又怎么样?刚才那两头巨兽的实力恐怕不在天级玄者之下了,然而能够将它们吓得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乖乖束手的那两道铁链,又是何种等级的存在拥有的呢?这里根本就是生人勿进之地,绝地之名,名副其实!”
剑三的话让人非常震撼,众人急急忙忙地准备返回栖身的山洞,这次连最不安分的厉青锋也变得老实了。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已经不是凭一腔激情就能弥补的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绝对没有任何取巧之处。
“听,什么声?”厉青锋低声道。
皎洁的月光下,黑水湖的湖水已经恢复了平静,湖面犹如一面平滑的镜子,倒映着那轮巨大的玉盘。
“嘎嘣,咯吱吱……”
寂静的月夜之中,突兀地响起一阵有节奏的声音,仿佛牙齿磨碎骨骼时发出的声响。
“是不是还有巨兽?”妖月紧张的问。
“好像是……吃东西时的声音!”厉青锋的头皮有些发麻。
“不会是那两根铁链的主人,在……”童虎猜测的话语说了一半,就脸色发白的闭上了嘴巴。众人一想到那两根诡异的漆黑铁链,再想想两头庞然大物被抓走时的凄惨叫声,联想到现在听到的声音……
一种深深的寒意从众人的内心深处升起。
一声悠长的叹息,幽幽地在众人耳畔响起,恍如由无尽虚空传来,穿越亘古,在月夜中久久回荡不息。
那声音明明极远,却清晰的如同就在耳边。叹息声中包含着一股极为强烈的悔恨之意,这种诡异的声音无视修为境界的高低,直接攻击到所有人心底最柔弱的所在,引发各人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那份相同的悔意。
人之一生,从开始记事算起,谁又能没有值得悔恨的回忆呢?人非圣贤,总会犯下这样那样的错误。或许因为年少轻狂,或许因为一时冲动,又或许因为抵抗不住各种**。这些让人后悔的事情只能被深深地埋藏在内心深处,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慢慢地煎熬着自己的灵魂。如今受到这种诡异的叹息之声的诱导,众人毫无察觉地进入了已经被尘封的回忆中,一时间,时间仿佛停滞了。
除了赵长生!
作为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穿越者,他前世的记忆很简单,没有亲人,没有同伴,有的只是日复一日单调的训练,一次又一次为了生存而上台厮杀。已经记不起有多少对手倒在他的拳头下,但是他却不会生出一丝悔意,因为他们都是一样受人摆布的棋子,根本不可能拥有自己的意志。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很满足,虽然被称为废物,受尽了嘲笑,但是相比起前世的境遇,实在是好了太多。他心中有的只是庆幸和满足,所以这种连剑三都抵抗不了的叹息声,对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影响。
见到众人都莫名其妙地陷入了呆滞的状态,赵长生下意识的就要去提醒一下,伸出去的手尚未触到剑三的身体,他的动作忽然一顿,双眼发直,不由自主的再次向湖边走了过去。
这次,没有人阻止他了。
一步,两步……漆黑冰冷的湖水逐渐没过他的小腿,大腿,腰腹……赵长生浑然未觉,一直如木偶般机械地向更深处前进,直到湖水灌入口鼻的时候,他猛然惊醒过来,呛了几口水,大惊之下,手忙脚乱的想要挣扎着游回去。
诡异的是,这湖水竟然好像完全没有浮力,虽然他粗通水技,却始终无法让自己的身体浮起。更令他绝望的是,他的身体依旧在不由自主的继续向更深的地方滑行,水面很快就没过了他的口鼻,即使他向张口向岸边依旧呆呆站立的众人求救也无法做到了。
作为一个已经经历过一次生死的人来说,赵长生一度以为自己对死亡已经不会有多少恐惧了。可是他忘了,对于前世被对手在拳台上活活打死的经历,他并没有来得及去体会死亡来临时的滋味。而现在,自己正在慢慢地,一步一步的走向死亡,偏偏他的神智却异常的清醒。巨大的恐惧感不由自主的由心底袭来,求生的本能让他更加剧烈的挣扎起来。
不管是高人一等的修行者,还是普普通通的凡俗百姓,尽管在平日里身份地位各有不同,但是在面对死亡来临的时刻,没有几个人能够真的坦然面对。尤其是这个过程如此缓慢,却又如此清晰的时候。
对于死亡来说,结果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眼睁睁的看着它慢慢降临,却又无法抗拒的过程。
湖水终于完全没过了他的头顶,湖面上几丝涟漪慢慢地消散,再次恢复成一面平镜。
赵长生竭尽全力的屏住呼吸,使劲睁大了眼睛,妄图在漆黑的湖底寻到一丝生机。但是他胸腔里积存的空气越来越少,一口浊气已经忍不住吐了出来,高度的缺氧状态开始让他的意识出现模糊。就在他完全绝望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点亮光。
追逐光明是人类的本能,在漆黑的湖底,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这突然出现的一点亮光成为了赵长生心中最后一丝精神上的支柱。即使死亡不可避免,也要在光明之中咽下最后一口气。被绝望充斥的脑海中,现在只剩下这唯一的一条信念了。
随着他的身体被一股莫名力量牵引着继续向前滑行,眼前的亮光越来越大,在赵长生失去意识的前的最后一刻,他用尽了体内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双脚狠命地一蹬,隐藏在体内的力量种子骤然爆发,身体犹如一条箭鱼般向前直射了过去。
啪嗒一声,赵长生的身体狠狠地摔在结实的地面上,将已经陷入休克的他硬生生的摔得苏醒过来。此刻他的思维早已经混沌一片,刚刚苏醒过来,高度的缺氧使他本能地长吸了一口气。
清新的空气由口鼻进入,顺着他的器官狠狠地灌入肺腑,那种舒爽的感觉简直无法用语言加以形容。赵长生第一次如此清楚的感受到,活着,真好!
不对!我怎么能够呼吸了?
他惊愕地四下观望,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银光构成的半球形罩子之中,就像丁易利用遁甲道阵法弄出的那个黄色罩子差不多。罩子外面,黑漆漆的湖水反射着光罩发出的光芒,就在自己的头顶晃动,给人以沉重的压迫感。
“难道是丁易用他那种神奇的手段救了我?”赵长生心中猜测着,开始慢慢打量这个不大的光罩内部的情形。
地面是干的,从他立脚之处开始,地势呈放射状向周围升高,一直延续到光罩的外面。这个光罩内部……不,可以说整个湖底,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深坑,而他所在的位置,正处于深坑的最深处。
现在他终于明白,他的身体之所以不由自主的向前滑行,并不是有什么神秘莫测的力量在牵引他,而是因为这湖底的地势过于陡峭,他是顺着深坑的边缘一路上滑下来的。
但是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在召唤自己呢?竟然能够让自己不受控制的进入湖中!赵长生依旧还是一头雾水。他四下扫视的目光触及到一处,顿时一凝!
一小截白色的物体被埋在脚下的土地中,只露出小小的一个尖,赵长生弯腰挖开浮土,露出了它的全貌。东西虽然很小,但是却让他非常意外,那赫然是一只齐腕而断的手掌,一只皮肉不存,只剩下骨头的手掌。在骨手的小指上,还戴着一枚黑色的戒指。
随着骨手完全露出地面,光罩骤然大亮,范围也猛然扩大了好几倍,赵长生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救了自己性命的光罩,竟然跟这只神秘的骨手有关。
看着这只晶莹如玉的骨手,赵长生心中忽然明白了,起先那两头巨兽生死搏杀,所争夺的那个湖心发光的东西,难道就是这只断手?
这是什么人留下的断手?怎么会出现在黑水湖的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