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龙龟砚摆在右侧上首,从存储巨齿貂血的兽皮袋中,倒出少许貂血,用龙龟背脊骨调和均匀,打开深褐色玉匣,取出雪艳笔,雪虹马的马尾最是灵活,极易法力灌注,由其马尾及尾骨制成的雪艳笔如同竹节一样,笔杆雪白,连接到笔端的艳红笔毛,红白相得益彰,煞是好看。
龙龟砚中润了润笔,丝丝法力注入雪艳笔,其上渐渐绯红,仿佛烛火般温柔,依照记忆里火球术符篆的纹路,陆秀开始在砂纸上描绘起来。
制符从中轴线正上端起笔,这是符篆之道的常识,陆秀在藏经楼的时光可没白费,让法力通过笔杆,传入笔端,侵入兽血之中,以此为引,在砂草纸上留下痕迹,从无到有,流畅自然,陆秀觉得自己真有神助!
当符纸上的纹路,终于形成整体之时,陆秀却有些莫名其妙,这么简单就完成了,完全不似传闻中那般困难,还是自己在这方面有惊人天赋?细看之下,陆秀心中一沉,刚刻画完成的符篆,并没有如所见过的其他符篆般,有灵光在纹路里流动,丝丝威压逼人。
即使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陆秀也知道刚刚是失败了,又接着照搬纹路,仔细临摹了两张皆是如此,令他眉宇凝重,甚为忧虑,必须得想点其他办法才行。
再次取出那张买来的火球术符篆,法力灌注天灵之眼,运起观玄术,同时朝手上的火球符篆,注入丝丝法力,双管齐下,小心翼翼地感受起来。
陆秀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不是纹路构成的问题,那么就只可能是法力分部上有什么特别之处,虽然这样揣摩符篆,很有可能直接将其报废,陆秀也顾不得许多。
果然,这次陆秀发现了和以前只观看符篆纹路不同的地方,在条条纹路扭曲蜿蜒,尤其是重叠的地方,法力的含量和流转都与线条流畅处截然不同。给这些地方取了个“节点”的名字,陆秀将火球符所有节点一一记下,随即停止向符篆中注入法力,“啪”的一声,符篆爆裂开来,化成个拳头大的火球,不时就消失在空中。
平心静气,陆秀再次提笔,可惜这回还没走到三分之一,他就发觉法力不济,难以继续,只得放弃。同先前制符不同,陆秀一停下,整张砂草纸无火而燃,转瞬就化为灰烬,看到这样的情景,陆秀知道他摸对了门道。
两天下来,陆秀才觉自身的修为似乎太差了点,自发现节点法力变以来,依照这方法制符,最多只能完成一半,剩下的一半根本无能为力,浪费了二十多张砂草纸不说,整个人都憔悴不已。
吃过苦头,陆秀开始怀念起炼气三层的修为来,日常入定修行更加上心,意无旁骛。事已至此,难过躁动全无用处,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制不了符,但揣摩记录符篆的纹路、节点及法力变化,陆秀却是没有丢下,花费数十灵石,将初阶下品所有的符篆都买了个遍,什么木刺、沙陷、土墙、冰锥、地牢都有,陆秀甚至一时激动,还弄了张稀有的风刃术符篆。
赵大铁铺自仅剩那张隐身符和炼丹炉,随着赵凌空的久不出现,热情消退下去,没有人再来给陆秀送灵石了。陆秀想着以后也要开间这样的店面,有生意就做,没生意就画画符什么的,日子想必会很不错,脸上不时露出奸猾的笑容。
时光荏苒,转眼两月,天气渐热,陆秀终于又回到了炼气二层的,迫不及待地又开始起制符大业。随着修为提升,陆秀觉得离成功是越来越近,虽然还不能完整刻画一张符篆,看着只剩下四分之一不到的缺口,陆秀肯定在炼气三层之时,他会亲手制作成功第一张火球符。
……
站在赵大铁铺的门口,看着此时正趴在柜台上,流着憨口水的陆秀,黄莺燕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小声咒骂句了“混蛋”,就这么静静的望着,像望夫石样,也没惊动陆秀。
黄莺燕早没了在拍卖行里的手足无措,近来她将陆秀如何入门,打听得八九不离十,就连陆秀在武斗场那次总共赢了一千灵石都知道。
要不是亲眼确定,黄莺燕真不敢相信,“此陆秀”就是“彼陆秀”,一时感慨万千,想起当时她借陆秀这等凡人,在边城的一段人生,悟道过问心关,入炼气后期的事情,一时感慨莫名。
一介凡人,今天也不是凡人了,虽然修为并不高深,资质也不耀眼,鱼龙之变,也莫过于此!思虑回环,黄莺燕想起将陆秀送给于成的决定,默然间兴致全无,连为什么要来此地,找陆秀也记不起来了。
迷迷糊糊间,陆秀先觉有什么东西遮住了视线,门口的光线有些暗淡,而后又恢复正常,明暗转换,悠悠醒来,却什么也没有。陆秀不知道怎么回事,也难得多管,起身关了店面,冲离尘崖而去。
浮光掠影,要求熟悉各种各样的环境,将细节了然于心,而后才能根据所处之情况,动发由心。离尘崖那里,常年无人关注,正是上好的修炼之地。呆在寒山坊市也有三个多月了,陆秀估计惦记灵石的那帮人也该死心了,没有人会怀抱重金招摇过市,处理掉是必然的事情。
陆秀不得不承认,虽然在离尘崖住了半年之久,还真没用法力灌注天灵之眼,用观玄术好好的查看体会这地方。沿着白玉小路,陆秀一步一顿,踱步如蜗牛,眸中灵光溅射,将所过之处,一草一叶,一静一动,刻画入心,如雨幕长卷印入他的神魂中。
静静地感受着周围的静谧温柔,试着将心神融入其中,而不影响其宁静与悠远,渐渐的,陆秀有些飘忽不定,朦胧起来。
接下来的时光,陆秀跑遍整个若水宗,将能够记下的环境,深深铭刻脑海,从流水淙淙,风过丛林,到地火洞的狂躁爆裂,灵兽阁的仪态万千,百草园的清秀迷人,甚至还到乾元殿,前再次体会那里不协调的辽阔,和那古朴大钟的霸道风姿。
一切水到渠成,陆秀再次体会到了炼气三层的迷人感觉,米蚁爬行,露珠滴落,这些在陆秀的感知中,如在眼前,清晰无比,陆秀有种直觉,此时此刻,他应该制符。
笔走龙蛇,一气呵成,砂草符纸上灵气骤然汇聚,光华夺目,却是昙花一现,眨眼又归于平淡。陆秀还没来得及看看刚刚完成的火球符篆,就虚脱昏了过去,那只雪艳笔从柜台落下,点中他的脸颊,一片血色浮现其上,映红了整个房间。
陆秀缓缓苏醒,已是日薄西山,全身上下丁点法力都无,不顾身体的疲惫,拿起那张火球符篆,只见其表色泽暗红,灵光流转,丝丝威压散溢,货真价实初阶下品无疑,陆秀轻轻的抚摸着,呵呵傻笑。
有一就有二,待恢复,陆秀开始机械地重复起来,一个接一个的爆裂之声,偶尔夹杂闪亮的光芒,让路过赵大铁铺之人,频频侧目,不明所以。百张砂草符纸耗尽,近月没日没夜的刻画,看着放在左手边的六张火球符篆,感受到随着消耗、恢复、消耗,不断循环而越发精纯的法力,陆秀一会儿愁苦,一阵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