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是宫女们学习功课的第一天,所有人被郑嬷嬷叫到了承仪堂的正堂里,不下百个人四人一桌坐了下来。
郑嬷嬷举止端庄,走到前面,在檀木椅子上缓缓坐下:“在学习功课前,我得先告诉你们这内廷里的情况。”
“内廷里共有六局六尚二十四司。一曰尚宫局,管理宫廷事务,内设司言、司薄、司正、司闱。二曰尚仪局,掌礼仪教学,内设司籍、司乐、司宾、司赞。三曰尚服局,掌供服用采章之数,内设司玺、司衣、司饰、司仗。四曰尚食局,掌供膳食,内设司膳、司酿、司药、司薪。五曰尚寝局,掌天子燕寝及嫔妃进御,内设司设、司舆、司苑、司灯。六曰尚功局,掌营造百役,内设司制、司宝、司彩、司织。”
说罢郑嬷嬷站起了身:“你们功课学的好,就有可能会被六尚看中选走,或者也有可能被派到各个娘娘和小主宫里的。当然除了这两个,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被皇上看中升阶的。”
她边说边环顾着正堂里的宫女们,甚是严厉道:“然而这种麻雀变凤凰的念头,在此时就赶紧断了!免得没成了凤凰连命都没了。”
沈昭衍听着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感到心中五味杂陈。郑嬷嬷的话犹如当头一棒,敲在了沈昭衍头上,她虽然一开始便不觉得自己有十足的把握,但如今更是觉得机会渺小。可是,如果自己进宫只是来做个默默无闻的宫女,那这样的决定岂不是没了最初的意义。而且想要平反父母的冤屈,除了借助于皇上还能有什么办法?
郑嬷嬷如此这般叮嘱了好些个时辰,沈昭衍也是听得思绪混乱。随后又简单的学习了六局需要掌握的主要技艺后便让大家散了。
沈昭衍倒没有觉得累,只是一想起自己跟那裴忆葙住在一间屋子便觉得头痛。
沈昭衍踏进屋子里一眼便瞧见了陆安莹,她一身缃色宫装,头戴一支荷花含苞银簪子,虽是朴素,看着却让人觉得神清气爽,犹如春日里的一股清风迎面而来。
她人倒也生得素净,柳眉弯弯而清淡,两眼细长而娇媚,唇瓣丰盈而粉翘,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
沈昭衍与陆安莹两人得知都是同好诗词歌赋,这情谊也就自然更深了些,现下又一同坐在方桌前吟吟道。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陆安莹声音风风韵韵,婉转动听。
沈昭衍微微一笑,侧头道:“铁马落蹄草慌慌,长铗直指梅花庄。”
陆安莹听罢点点头,细细品味:“春意盎然,又多了一股侠义之胆,妹妹愚钝,竟是不知是哪位诗人所赋?”
沈昭衍掩嘴而笑:“我心中有感,倒是无端献了丑,不敢白白受了妹妹的赞誉。”
“姐姐诗词歌赋果然一绝,妹妹这下可算是甘拜下风了。”
沈昭衍和陆安莹正笑得欢快,旁边的裴忆葙看了鄙夷道。
“不就会了个三两句诗而已,在宫里比得又不是才华,家世落魄就只能在这儿当个婢女,还不知腼腆得乐着。”
沈昭衍本不想理她,可听这漏洞百出的话便忍不住:“可谓夫子自道,我都听不懂你到底说的是谁了。”
裴忆葙气得跳了起来,指着沈昭衍:“你!”
又放下了手白眼瞧着:“同为宫女,我也是比你尊贵了百倍,看着你这般寒酸的样子,我都替你觉得害臊!”
“济公衣衫褴褛却得众人赞誉,妲己华冠丽服却被世人唾弃,”沈昭衍抬眼一笑:“我们自然无法比拟济公,但愿你不会沦为妲己之辈才好。”
裴忆葙气得两眼珠瞪得快掉出来,嘴唇张了张,甩了手便出了门。
陆安莹见她走了才道:“姐姐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人较好,只怕在宫中树敌后难得安寝。”
“也无妨,我忍了她,她也只不过是气焰更涨。对于这种人,还是得以毒攻毒来得容易。”
“我瞧着她,总是与第十二间的付瑶娥走得很近,她们都是正七品家子,若说以后联手对付你,你怎么敌得过呢。”
沈昭衍自知是自己逞了一时之快,也暗自懊悔忘了前些天叔父的教导。
“你说的是,刚刚是我疏忽了。”
但她倒不是怕裴忆葙,那等人是最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但若是换成其他人,自己可能就不能这样肆无忌惮了。
正时,门边又传来了裴忆葙的声音:“瑶姐姐,你这流苏坠子真好看,一看就是闾尾产的流苏,精致得很呢!”
而后就见她身边走着一位身着缃色宫女衣裳,腰间别着樱草色古香缎天河纹香包,旁边又配着杏黄色流苏坠子,两脚踩着同为缃色的织锦缎菊花纹鞋履走过第五间屋门口。
很快人已不见却是能够清楚的听到付瑶娥的声音:“这可是赫文家亲制流苏,那闾尾流苏也就配你带着了。”
沈昭衍和陆安莹听见后,面面相觑又自顾的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这付瑶娥的父亲是正七品京县县丞付秉承,可算是所有宫女里家世最好的了。裴忆葙一见了便是死里巴结,可是付瑶娥一点都不待见她,裴忆葙倒也不介意,总是跟在付瑶娥身后。
过了好些会儿,沈昭衍和陆安莹都准备躺下时,裴忆葙才一扭一扭的走进来。
只见她手里端着一个檀木盒子,笑得甚欢。
两人瞧了一眼也没有再理她,可裴忆葙总是乐此不疲的跟她们俩找岔子。
“我手里的这可是有银子也不一定买得到的面敷,是用樱花和晨露调和的,名为樱花露,敷在脸上便能补水保湿。你们要是想试的话,我倒也可以考虑考虑。”
沈昭衍白眼瞧了一眼,懒得说她。
陆安莹倒是温婉道:“如此贵重的东西,我们怎么敢乱使呢。”
裴忆葙听了很是满意,嘴角一撇:“那倒也是。”
说罢打开来檀木盒子,又是闻,又是摸的。
嘴上还不歇着:“这贵重的东西就是好,摸在脸上水润润的,比你们那些廉价货等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呢。”
沈昭衍和陆安莹没有搭话,可裴忆葙嘴上还是不停:“你们可要知道,这面敷就连付瑶娥都不一定能用得到。这可是我父亲托了关系,专门乘着快马送到的,没有这层关系她有钱也弄不到啊。”
说罢又自顾自的笑起来,甚是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中。
沈昭衍凑近了陆安莹耳边:“她要再这般骚里骚气的狐媚样,明儿个我就把猫尿滴进那樱花露里,这样她这骚气定能传到百里开外了。”
陆安莹掩嘴笑了笑:“小心被她听到了,又得死缠着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