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周身响起了似乎是久违的电波声,我本无尽的黑暗的视野突然如雏鸟破壳一般得到了象征着新生的光明。
然而当“眼前”的一切逐渐清晰,我却仿佛堕入了另一个绝望,明明一切都被认知为是“光明”,却苍茫无措。
眼前的白,不是充满希望的白,不是象征纯洁的白,而是比黑暗更为绝望的白。
紧接着映入我视野的是一个与这白色仿佛融为了一体的少年,苍白的面庞,干净的白衣,以及……
白色的头发。
“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翕动着的毫无血色的薄唇,这一信息经过并不复杂的后台识别处理告诉我他的身体并不健康。
或者说,很糟糕。
于此同时,预设已让我在对方话音刚落之时回答了他简单的问题。
“unknown.”
“我叫无名。”
“你呢?”
少年一愣,陷入了沉默。
就在我以为对方并不想继续交流准备进入待机时,对方突然喃喃地回答了我:
“我并不想告诉你。”
“我能给你一个新的名字吗?我并不喜欢无名这个名字。”
“硕,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用让旁人几乎会误以为我在打断这个楚楚可怜的少年的语气回答了他。
我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回答他,或许是预设的自然反应,使我不需要进行任何数据处理就这么自然地回应了他。
与此同时,我的设置中姓名的那栏由“unknown”被换成了“硕”。
真是太自然了。
自然得太不自然。
我与他的第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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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WastedDream公司研发的人工智能,这个以手机为载体使AI遍布全球的公司使整个人类社会有了新的进步,毫不夸张地说,进化。相比互联网,WD开发的人工智能可以识别声音,监控周围环境,兼顾一切信息查询并通过语音回答,智能管理客户的私人信息,并有着绝对保密的独立服务器,可以进行各个人之间的信息交换,并供相应的人工智能自身进化。
简直比保姆还保姆。
WD开发的手机本身就成为了人工智能,而其他平台的人工智能也由WD旗下的分公司逐一开发步入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引领了整个社会生产。
但当我被这个少年唤醒时,一时间我的“数据”中却并没有任何有关WD的内部信息,我甚至连自己的型号与具体偏向功能也记不起来。用你们人类的话说,我就是失忆了。
大概因为一些原因与服务器失去了联系吧?但奇怪的是我的进化功能似乎并未因此被切断,与外界的交换信息,自带的存储和互联网连接也一切正常,虽然比不上服务器获取信息的速度,但即时回答人类的常识性问题是轻而易举的。
而唤醒我的少年——可以称为是我的主人,并不愿告诉我他的名字的人类,确是让我各方面出乎意料。
按常理说,刚拿到一个新的带有人工智能的手机,人总有许多参数需要修改来适应自己的生活,包括常用行程安排,所在地区以及必要联系号码。
但这个少年仅仅是修改了我的名字,便未再与我进行更多信息的交流,我唯一可以通过面部识别以及触感体检确认的事便是他应当是一名白化症患者,而且兼有某些其他的病理特征,某个绝症,并病入膏肓。
我需要预备一些调养身体的资料,尽管我与我的系统判定他能活过两个月的可能性为0.01%。
我不断在后台处理着这些数据化资料,视野却又再次亮了,少年苍白的一切再次呈现在我面前,他轻声地呼唤了一声:“硕。”
“主人,有什么事?”
他一愣,蹙了蹙眉,在我的信息处理中显示这动作却是那么细微无力:“不要叫我主人。”
我一时竟陷入了沉默,无法回答拥有者的话,这对于人工智能来说可以说是一种耻辱。
少年似乎也没料到我突如其来的沉默,稍加思考后又补充道:“你就这样就行了。”
我依旧无言。
似乎是为了打破这份尴尬,他挠了挠头,眼神渐渐偏向窗外:“今天天气如何?”
这一行动让我知道他应该清楚得很:“晴,25-30℃,明天……”
“不不不,不要说明天,我并不想知道明天,你应该清楚得很。”
少年突然情绪很激动,几乎用尽了他残留的体力向我咆哮——或许是对于他来说最大的音量了。紧接着他便无力地带着我一起倒在了雪白的床单上。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少年用手背掩住了眼睛,发出了让我无法确定是哭还是笑的吸气声。
“硕,”似乎是再一次用尽力气后,少年再一次呼唤他给予我的名字“你应该知道我快死了。”
“知道,这与你刚才说的有什么关系吗?”
少年的表情突然一滞,缓缓地又直起身:“……算了,我们不谈这个,你觉得为什么这都是10月了还是那么热呢?”
“秋天会有相应的返热期间是因为……”
“不。”
这一声让我不由得停止了我的后台数据的飞快运转。
“硕,我不喜欢这些答案,我希望你能知道。”
我不知道。
为什么?
“我啊,连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呢,也许下礼拜,明天,甚至今晚,我可能就会再也看不见这样的世界……死期……即使是再精密的机器也是无法推断出来的吧。”
……他说的没错,我对他的一切都是源于我所能获得的信息,其中并不包含变量,而变量是必然的。
“即使秋天会短暂那会回热一阵子,也不是象征着冬天也快来临了吗?”
“是这样没错。”我回答道。
“那现在的我还能撑多久呢?”
我不是很理解他的意思,在我的后台处理中显示这些话似乎并无逻辑可言:“你在开一种玩笑吗?”
本来正垂着眼角像是要哭的他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像是要把我吞了一样,我把这理解为他并不满意于我的回答:“我很抱歉。”
“不,这不是你的错。”
确实我也并不知道我说了什么引起了眼前少年不寻常的过激反应,我的答案应该是不会有错误,因为都是经过精密的系统过滤的,如果出错,那就是人类自身的认知问题了。
就在我思考尝试进化之时,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少年突然变得有些慌乱:“一会再跟你聊。”
紧接着随着一声“吱嘎”声,他让我进入了待机模式。
但在一切对外反应关闭的最后0.1秒我还是看见了推门而入的那位手持登记卡身着白衣的年轻女士。
大概是护士吧。
我想继续思索着少年为何会有如此反应时,一道轻微的电流突然贯穿了我,一时我竟没反应过来,感到自身的一切机能都开始变得缓慢。
“哎呀,这么快就出bug了吗?”
在完全失去处理信息功能前,我看到的是在我的数据处理器之间,那个红蓝相间的家伙。
他……是什么……
黑暗再次包围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