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刘三却是暗暗叫苦。那华莱士剑法甚是怪异,一剑比一剑快,十剑有八剑均是刺杀,手脚稍慢便要开膛破肚,只得引刀格档,很少能攻出一招。只听刀剑相交之声不绝于耳,刘三一步一步退却,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他哪知这华莱士男爵乃大英帝国著名的剑客,历经数十次决斗从未败北,不但剑法高超,临敌经验也非常丰富。老刀客颜色越来越凝重,摇头比画道:“痴儿,你何必档!刀摆在这个位置,他这条手臂便让你削下来了!”只是那华莱士剑出如风,话语刚落,华莱士已攻出数剑,指点的这招便不再管用。但见刘三身法渐渐迟缓,堪堪躲过几剑,衣衫却已被划破几道。华莱士心下大喜,一剑更比一剑快,眼见刘三便要丧命于剑下。顿珠、老刀客等人正准备上前群殴,突然华莱士剑法一变,剑剑皆刺向空处。华莱士神情甚是怪异,眼中露出不解之色,刘三压力一解,便得先机,刷刷几刀抢攻,倭刀便到华莱士脖子前,只需稍稍刀锋一拖,这华莱士人头便要落地。华莱士面如死灰,身子颤抖不停。
这突然逆转,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夷人面面相觑,顿珠、贡布等人却大声叫好!华莱士手一软,长剑咣一声落地。刘三缓缓收回倭刀,脸上却也是一片茫然。却见那华莱士连声怪叫,犹如遇到什么极为恐怖之事,仓惶奔向马,连爬数次才爬上马背,顾不得招呼同伴就落荒而逃,众夷人也慌忙上马,尾随而去。
刘三呆呆立在场中。顿珠奔上前来,欢喜地朝刘三胸膛一拳,然后紧紧抱住他道:“好兄弟!好刀法!”
那贡布却白了谷寒一眼,道:“老刀客和刘三,那是响当当的好朋友,好兄弟。却不象有的人,只是站在旁边看热闹。这样的人,我们绝不当他是朋友。”
顿珠、多吉、占推也望了望谷寒,神情甚是不满。老刀客也不停地打量着他,摇头道:“大伙儿只怕是错怪谷兄弟了,若没有谷兄弟暗中帮忙,刘三兄弟不死只怕也得重伤。老朽真是看走了眼,没想到谷兄弟武功竟如此了得!”
顿珠、贡布等人甚是惊讶,谷寒观战时双手一直笼在袖口中,却不知谷寒到底是如何帮了刘三。老刀客是个老江湖,初见华莱士刀法一乱,暗自诧异,但见谷寒衣袖微微颤动,听风辨器,便知谷寒捏几个细微的小石子以弹指神通撞击华莱士的手腕,暗助了刘三。刘三死里逃生,上前谢过,谷寒却道:“你不用谢我,我只在旁边看你们打架,没有出手帮你。”
刘三一怔,那谷寒纵马朝营地奔去。顿珠等人也忙着去追马群。老刀客走了过来,拍了拍刘三的肩膀道:“兄弟,咱也回了吧!”
天色渐晚,顿珠等人才将马群赶了回来,营地早已生起篝火。也不知何时老刀客抓了几只野兔,剥洗干净后正放在篝火上烤,兔油一滴滴地落在火焰上,香气四溢。顿珠撕下一条兔腿,咬了一口,不觉大赞。多吉从帐篷中取出几壶酒,众人就围坐在篝火旁,一口酒一口肉,好不惬意。谷寒稍稍吃了点,便又到远处吹起长箫,箫声如泣如诉。顿珠众人早已习惯,也不以为意。刘三走到一旁,依然闷闷不乐。
老刀客走到刘三身旁,递过青稞酒,安慰道:“兄弟,我瞧你刀法甚是不弱,你师傅只恐怕是少有的用刀好手。只是你交手太少,临敌应变稍显不足,多经磨砺,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刘三道:“先师只是湘北小镇一名普通武师,靠开间小小武馆,教几个邻里小孩勉强度日。在下初出江湖,却没想到武功竟如此不济,真不知如何是好!”
“古语说,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你先师生前绝非无名之辈,只恐是看破尘世,不问俗事的高人。和你交手的那个夷人,我瞧身手甚是不弱,只怕这西域刀客,没几个能当得了他,兄弟不必因此烦恼。”老刀客说罢,从身边摸出几张羊皮纸,递给刘三,道:“刘兄弟刀法甚好,这个可不用老夫指点。这几张羊皮纸,是一个西域客商从遥远的西方国度带回来的,兄弟细细参祥,看是否有些作用。”
刘三一看,却吃了一惊。这几张羊皮纸,画得甚是可怖,第一张所画人物全身没一寸皮肤,全是红白相间的肌肉条纹;第二张只有骨骼,没一寸肌肉。第三张却是在全身画了些红色的线条,和胸腔的心脏连接,似是全身血管分布,第四张全身却画满了紫色条纹,却不知是什么意思,一旁还写了些弯弯曲曲的文字。
“据这西域客商说,西方有个郎中盗墓偷尸,对死尸进行解剖,穷数十年之力,终于绘出人体全身的肌肉组织图、全身骨骼图、血管分布图和神经分布图。功成之后被人告发,被当成异类活活烧死。但这图却得以流传于世。老夫本是西域不入流的刀客,得此图,参详了十余年后刀法大有长进,如今虽已老迈,却也无人敢轻视。这夷人据说是吃生肉、喝牛奶长大的,虽比我中原人体形高大,但身体结构并无异处,没见他们两个鼻子三只眼睛。老夫愚钝,只参祥了这肌肉和骨骼分布图,却发现于武学有莫大干系,和我中华脉络学说相比又有另一种玄妙。你瞧这肌肉图,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瞧得这肌肉如何牵引,便知他要做如何动作。这打架嘛,当然很少赤膊相拼,但衣诀纹理可供判别,如此便得料敌先机。其二,全身肌肉环环相扣,识得该图,便知应如何全身发力。这骨骼关节,却是只能在某范围内而动,有其运动死角。”老刀客说罢起身比画道:“那夷人用剑这般刺你,你想想哪个部位却是他救不了的?”
刘三看了看图,又瞧瞧老刀客当前的姿势,恍然大悟道:“这肘部他却救不得!”
老刀客赞道:“不错!孺子可教!你只要将身一转,将刀摆在这,随他手臂如何转,可转不到这个地方来,除非把肘部转得脱臼!”刘三哈哈大笑。老刀客接着道:“他若收臂,势必将肘部撞在你刀锋上,这条手臂只怕是他自己削断的。”
刘三喜极,如醉如痴,连声称是,这一老一少你来我往,便折腾了大半宿。
这几日,那黑马时不时仍然闯入马群中嬉戏捣乱,和几匹母马卿卿我我,顿珠等人皆是喜笑言开。刘三每天捧着那几张羊皮纸不停地琢磨,一旦有人从身边经过,便叫道:“哈哈,你要迈这只脚!”或是“你要动这只手!”弄得顿珠几个哭笑不得,将老刀客一顿狠骂,都说刘三发疯全是他的错。老刀客也不反驳,咧嘴嘿嘿直笑。只是那几个夷人,虽是吃了败仗,不敢上前,却总在附近转来转去,挖陷阱,布拌马绳,忙个不亦乐乎。那黑马也甚是顽皮,常跑到陷阱旁,跳来跳去,将陷阱破坏,或是咬断拌马索,若那几个夷人追来,则撒足跑到一边,却又不跑太远,站在那一动不动,杏仁般的眼睛望着他们,目光仿佛是在嘲弄。顿珠几人哈哈大笑,却也暗暗担心,生怕这黑马顽皮,一不小心着了夷人的道。
这般过了半月,终于到了临行之日,众人收拾好行李,聚集好马群,却不见了谷寒。顿珠等人骑马找了半日,也未得见,只好起程。
行至午间,马群忽起了一阵骚动,几匹母马欢快地嘶叫起来,众人往身后一望,只见身后一匹黑马如风般追来,竟是那匹汗血宝马!马背上却是失踪半日的谷寒,但见谷寒嘴角磨破了一块,额头上也起了一个大包,衣衫破烂不堪,敢情为驯服这匹黑马,谷寒是大吃其苦头。
顿珠惊道:“这马跑得便如风驰电掣般,谷兄弟是如何抓到的?”
谷寒微微一笑,却不言语。但见那黑马肩背处汗涔涔,伸手一抹,果然其汗如血!老刀客见黑马甚是俊伟,伸手也想去摸,却被黑马喷了个响鼻,众人皆笑。
谷寒道:“顿珠兄弟不远千里,来西域就是为求此马,在下与众位兄弟结伴这些时日,深感各位是响当当的汉子,这匹马,就送给各位兄弟罢!”
顿珠大喜,却摇头道:“谷兄弟,这般大礼我等却受不起,这汗血马乃是神物,并非任何人能有,此马当属有缘人。何况这宝马甚有灵性,对第一个主人那是赤胆忠诚,其他人等却是难以接近的。兄弟有此心,我兄弟就心领了。你这个兄弟,我们却是交定了,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只要不嫌我兄弟本领低微,自当赴汤蹈火,眉头也不会眨一下。”
那黑马时而如风般奔跑,蹄声如雨,时而昂首碎步,姿态优美如舞者,引得路上行商驻足观看,皆是赞叹不已。谷寒虽喜怒不动于色,却嘴角间也泛起轻微笑意。
一老者牵着骆驼站在路旁,望着黑马良久,摇头叹道:“好马!可惜,可惜!”声音虽低,却让谷寒听见。谷寒下马,牵着黑马走到老者身边,道:“此马何处可惜,愿听老者教诲。”
老者道:“此马非凡间之物,若啸于山林,尚得颐养天年,入得尘世,便命运多蹇,只恐不得善终。”顿珠等人听得老者言语,甚为不满,纷纷责骂。老者却只是摇头,牵着骆驼缓缓走过。
谷寒望着黑马,却见黑马一双美目也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憨态甚是可鞠。想起老者言语,心下一动,便来强行驱赶黑马,却哪里赶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