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一日尽,地已千年逝。
这可不单是说说而已,而是确有其事的。先说萧道成被他师父用九转回天之术起死回生了,之后便留在了昆仑,不再涉世。而其子萧炀已经游历归来,且正着手准备复仇之事。幼子萧岩被不知道人救走,去了神女峰当了小道童。
这兜兜转转,近十年间已然过去了,萧岩转眼已是十七八岁的毛小子了。在神女峰上这十年间,不知道人教会了他不少本事,而且他从小就聪慧伶俐,极具慧根。加之师父的悉心调教,早已胜过不知多少世间高手了。这都不在话下。
而萧炀,则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弟弟还活在世上,以为他早已在十年之前那场厄难中和爹爹一同遭遇了不测。这些年,萧炀的性情产生了极大的变化,当初那个一心追寻武技的少年已经长大,成了一个仇恨满腹的青年。
这十年间,他明察暗访,遍寻踪迹,探听出来当年那场阴谋的种种细节。也找到了当年残余下来的夺赏金的江湖高手。当然,最终的结果就是,萧炀手刃了这些当年合谋杀害他爹的人。
至于那些还未寻到的同谋者,他也立誓将不遗余力全数找出,一一了结。或许,只有这么做,才能一解心头之恨,报了杀父杀弟之愁。但话虽如此,事情尚未完成,如果真是手刃了所有仇家,他真的会就此而驱散心中的仇恨吗?每每想到这里,萧炀都头疼欲裂,不愿再想。
他结识了不少江湖中人,也细细打探了消息,当年的凶首就是本朝当朝国师。为这巨额赎金来杀他爹的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还成群结队。单凭他一人,是万万不可能将这一干人等一一处置的。而这国师的来历也颇为不寻常,没人能说出他师从何人,归于哪派,只是知道他来历可疑。
设法接近国师府,然后接近国师,最后手刃仇人。这些就是萧炀能想到的报仇的唯一方法了。
再说萧岩,虽然跟随不知道人习了诸多道法,由于天资聪颖,心性也得到极大的锻炼。况且身居奇峰秀顶,不沾惹一些俗人气息,倒是一副仙人模样。
道长从收徒开始,便教导萧岩,不可心存恶念,至于家仇,就随他去吧,不得提起,更不能私自下山寻仇,否则必定严惩不贷。萧岩起初还奋力反驳,家仇岂能不报,断然没有这种道理。但师父就是不说为什么不要寻仇,也不说为何当初救了自己又收了自己为徒,还教会自己学了那么多功夫,却又不许自己报仇,这一身本事倒是要来做什么。
这许多的疑问,一直伴随着他在山中的这十年。后来,他便不再争这一时之口舌,而将这些当做心事藏于心中。师父是何等人物,又岂能不知这小孩子的心思,只不点明罢了,依旧每日如常教导。
一日过了晌午,不知道人唤他过来。到了内室,萧岩拜了师父。
只听不知道人说道,“岩儿,你跟随为师多少时日了?”
“师父,徒儿已经随您修道十年有余了。”萧岩认真答到。
“你可记得你的来处?”道人又问。
“……这……徒儿……记得。”萧岩有些支吾,却又不能对师父说谎。
“哎,为师知道你根本从未放下过为你爹报仇的心思。”道人叹息道。
“师父,徒儿不肖,枉费了师父教导……”被看出了心思,萧岩心中羞愧。
“你我师徒缘分深远,你小有所成,当下山独自修行一段时日。为师不能陪同,如今你的修为足以保护自己,为师只担心你的心性不可控制。”道人说出了心中疑虑。
“师父,徒儿自当守心自律。还请师父放心。”萧岩对着师父虔诚一拜。
次日,萧岩便下山去了。
在他上山第一年,便学会了缩地成寸之法。这也是能快速行走的最捷径之法门了。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纵使山高水远也不在话下。
没用一个时辰,萧岩便已来到山下。回首望去,这神女峰真个高耸入云,见不到山顶。那是他修行了十多年的地方。头一次要离开这么长时间,心下有诸多的不舍。
但又有一丝的欣喜,他可以借此机会寻找哥哥,找出当年杀害爹爹的凶首。这块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一直压得他透不过气,只有在静心修行的时候,师父在旁教导,或许是使了些什么仙术,才能抑制他内心的魔性。现在,无人管制,这股魔性越发澎湃,有些呼之欲出之感了。
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走着,内心动荡的感觉让萧岩感到非常不安。在山上虽然偶尔会有一些不安,但似有拘束,如今混杂在人群中,仿佛破笼野兽,有些难以抑制了。
找到间客店投宿,他进了房门便一头倒在床上。感受这不常有的起伏心情。
萧岩这一倒便是一夜过去了,第二天的中午才醒来。按理说,他这年纪,他的修为,怎会这般的没精神,倒像个平常的虚弱体质之人了。这实在说不过去。可也奇怪,睡醒之后,萧岩的心绪反而宁静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吃过午饭,他收拾妥当,准备出去好好转转。看看这世间与小时候的记忆有了多少差别。
这是个小镇,民风淳朴。人们生活的平静而祥和,街道干净利落,没有乞丐流落街头,没有小偷小摸的家伙在人群中狩猎。大概转了一圈,萧岩已经了解了这里的状况。不觉间,走了半个时辰,有些口干,前面巧了,有间凉茶铺子,他找了个空桌,坐下喝杯凉茶解渴。
忽然一阵骚乱,不远处尘土飞扬,有五个人骑着马在街道上狂奔,毫不顾忌街上正在行走的百姓和街边的商铺。萧岩心生厌恶,心想,什么人,这样野蛮。放眼仔细瞧过去,这几个人年纪轻轻,衣着不似平常百姓,也不像官家公子,倒有几分江湖中人的味道。
转瞬,这几个人已经从他眼前狂奔着跑过去了,就在这擦肩的一刹那,萧岩心中一颤,难掩心中激动。那五个人中,有一个人,仿佛就是日日出现在他脑中的人物,心中又不大确定。回忆起那一瞬间、一眼的印象,如此的熟悉。
哥哥,难道……他不敢多想,飞身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