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昏死,一个还能保持一丝清醒,但也只能如此了。
惨烈的一战,让所有人都有些侧然。
段管家出去叫了些人,把崔毅和祭龙送到客房,安排下人去请医生。
王香芸一步也没有离开祭龙,紧紧的握着祭龙的手,看着躺在床上几乎没有血色的苍白的吓人的脸庞,已是泪痕连连。
孔行则在另一个房间里照顾着崔毅。
富君平二人对视,而后苦笑,这样的落幕是两人没有意料到的。
武痴,骨子里的孤傲,正好对上针锋相对的祭龙,发生的事情就不是人能预料的了。
“到底是低估了他!”富君平深吸一口气,对于刚才的战斗,仍久久不能平静。
“没有想到,他竟然与武痴平分秋色,内力之深厚,还要强上一分!”孔行也是满脸的忌惮,“若拼内力的话,富兄但还勿虑,我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去周旋一二了。”
“孔兄言过了,自问崔兄的最后一击,富某也不敢说能接下,而这位小侯爷,竟然靠蛮力硬是破了这一击,真是让人不敢置信。”
“是啊,”孔行眼神里连连闪过几丝寒光,道:“富兄,来时才从你那听说这个小侯爷,不知富兄对此人了解多少!”
富君平苦笑了下,“了解的并不多,恐怕还没有崔兄知道的多些,也只是最近最近刚知道,镇远镖局来了这么一位人。”
孔行满是深意的看了富君平一眼,没有说些什么。
……
下午段淑柔回到府中时,闻听祭龙受伤卧倒在床上,内心一惊,发生了何事?
段管家迎上自家小姐,而后把上午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段淑柔。
微微一怒,但没有说什么,急忙向客房走去,恰与佳宝正小心翼翼的扶着祭龙出来。
这是卧床不起?段淑柔疑惑的看着身后的段管家,发现段管家也是一脸惊呆的表情后,知道段管家没有欺骗自己。
色若凯雪,身如风扫青木,确实是一副受伤不清的样子。
祭龙看到段淑柔,正准备上前行礼,段淑柔神情一缓,目色慈柔,轻轻一叹,道:“龙儿,不用了,我早已从段管家那里听说上午发生之事,崔毅竟然敢在镇远镖局如此猖獗,实在气人,龙儿先好好休息,这份公道,我还是给你讨回来的。”
祭龙激动,连忙道:“龙身体无忧,倒让伯母忧虑担心,实属龙的不是,至于崔毅那边,往后我会了今日之事的,多谢伯母!”说完,正要行大礼,段管家已经上前,托住祭龙的双手。
这是,一个护卫装扮的人来到段管家面前,轻轻在其耳边说些什么。
祭龙离得近,听的模模糊糊,他想可能是镇远镖局的私事,也就没在意。
段管家让佳宝继续搀扶着祭龙,他来到段淑柔身边,轻声道:“夫人,富居园刘管家来了,说是托富老爷子的嘱托,前来看望祭龙祭公子。”
段淑柔眉头微皱,暗道:时间上下午倒是挑的挺准。
她让祭龙先休息,而后急匆匆的领着段管家一群人向正堂走去。
“龙哥哥,刚才我母亲回来了?”王香芸和青儿端着药,来到祭龙身边,道。
祭龙点了好头,道:“刚才有护卫来报,好像有什么人来了,伯母已去了正堂。”
“一会我去见母亲,今日之事,定要让他们给个说道,”王香芸怒道:“太欺负人了。”
祭龙苦笑,道:“事已过去,就不要再提了,技不如人,技不如人啊。”
“公子,这话就错了,青儿可看见崔毅那家伙当时就昏迷在训武场了,”青儿端着药道:“论武功,公子比崔毅要强上许多,是不是,佳宝!”
“是啊!”佳宝自然而然的道:“大哥哥是除我父亲叔叔之外最厉害的人了。”
……
正堂,刘管家正低着头,手里提着一个锦盒,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碎步声响起,这才抬起头,看着段淑柔跟段管家已进了屋子。
刘管家连忙上前,道:“见过王夫人。”
“坐吧。”段淑柔冷冷道。
“不敢,”刘管家躬身行礼道:“今日我家公子回府,我家老爷这才知晓上午发生之事,当时老爷就大怒,让公子闭门思过,不得老爷同意,就不准公子离府。”
“呵呵,向来富大哥处事公正,我相信富大哥。”段淑柔对富君平印象极好,从段管家口中知道,今日多是那崔毅霸道猖狂些,也就对富君平没有多少的责怪之意。
“夫人通情达理,我家老爷也是常常说起,”刘管家微微一笑,而后道:“老爷说了,待过些日子,等我家公子想通认清自己的错误时,再让其登门道罪。”
“不用了,”段淑柔道:“君平那孩子,我还是知道的,但有些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刘管家心头一紧,道:“是,夫人说的是,今日之事,确实是崔毅等人的不是,让祭公子受伤,只是崔公子是我家公子请来的客人,现在仍昏迷在床,久久未能醒来,我家老爷这才让我来看望祭公子,并把老爷珍藏多年的百年人参送来,给祭公子疗伤熬药,望祭公子早日痊愈。”而后提起手中的锦盒,递向段淑柔。
段淑柔目光一亮,看向身边的段管家,段管家轻轻在其耳边说些什么,段淑柔一脸的满意。
“呵呵,多谢富大哥的心意,我在这替龙儿收下了,”段淑柔一脸的笑意,忽的一叹,道:“晚辈们切磋,没有个轻重,这才落的现在这个局面,段管家,一会你去库房里拿着上好的疗伤药来,一会随刘管家去看望那个崔毅,在镇远镖局里受了如此严重的伤,说到底,镖局也有一定的责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段淑柔特别加重了“严重的伤”,下面一直站着的刘管家神情一动,而后恢复平静。
“至于龙儿,待到我家老爷回来,定让龙儿随我家老爷去拜访富大哥。”段淑柔笑道,“龙儿要入江湖,总的见见江湖的前辈,以后好有个靠山不是。”
“夫人严重了,”刘管家道:“早闻祭公子是人中龙凤,少年豪杰,今日一战,想必不久定会传遍江湖,到时,祭公子的威名定会远扬,加上有王老爷子的支持,祭公子真可谓前途无量。”
刘管家没有问祭龙以前的身世,而是直接夸赞起来,段淑柔很是受用。
点头,现在她的心里,确实有点高兴,今日刚回来之时,闻听祭龙竟然被人打的连床都下不了,怎能高兴起来,后来见到祭龙并不像下人们说的那样,这才微微宽心,现在听到祭龙竟然击败向来在江湖上有“武痴”鼎鼎大名的青年一代高手崔毅,不仅让她大感意外,而且还很是高兴。
毕竟祭龙的身份,不想以前,以后几乎已经决定,是自家的女婿,祭龙表现的越出色,这个未来岳母的内心,就会越高兴,一来自家女儿所托可以安心,二来,段淑柔虽然武功不高,但江湖地位却颇高,段家的唯一后代,镇远镖局王近山的夫人,这多少,有点争强之心。
至于那颗百年人参,虽然极是的珍贵,但段淑柔还没太放在心上。
“祭盛扬,不知听到今日之事,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段淑柔暗叹:“终归逃脱不了最后的命运。”
江湖人,未了因,百年再叹,终归拔剑长歌,再叙儿女了梦事。
……
千里之外的十万大山一个不知名的山脚下,有个孤零零的身影,一身衣服很是破旧,略显枯黄脏乱的长发遮住了其面目。
她抬起头,看着千余米高却很是陡峭的山峰,仿佛穿过时光距离,与山顶上的那个身穿青袍一头黑白相间银发双鬓长髯的男子对望。
抬起脚,落下,已是三丈而过。
脚步不快不慢,极有节奏。
没有单门去挑坡缓的地方,对于抬头既是顶峰的峭崖,她一步一步的向上走着。
千米陡峰,几乎没有给她造成任何影响,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已距离山顶那人不足二十米。
“你追不上老朽,何必如此!”山顶看其容貌即将步入天命岁月的男子,道。
“我想让你死。”语气很平淡,淡到无丝毫情感,冷漠如冰。
“你我厮杀也有十余载了吧,”那男子说道:“不说往事恩怨,也算老友了,呵呵,你我和解如何,你杀不了我,我打不过你,继续纠缠下去,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头?”那女子摇摇头,道:“你不是终点。”
苦笑了下,“四十年了,没有想到,你的内心,竟然还如此的固执,武道万千凶险,你我还在这争执,虽然你比我等早踏出了半步,但你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武道恐无法再进,值得吗”。
“值不值得,有那么重要吗,”那女子仍未露出面孔,唯有不含丝毫情感的声音响起,道:“我修武,只为取一些人的性命,而不是为了成就天级武道。”
“最后一个问题,你就这么想让我死吗,”男子闻言,略显沧桑道。
“很想!”女子点头。
“你追不上我。”
“我知道,”那女子低头沉默,而后缓缓抬起头,阳光透过天际,把一缕温热洒在其脸上。
很普通的一张脸,眼睛,眉毛,鼻子,嘴,没有丝毫的不同寻常,放在万千世界里,也难以引起路人的注意。
要说特别处,恐怕只有无半分情感的瞳孔和皮肤没有一丝皱纹了吧。
“只是,”她突然笑了,只是没有一丁点的声音流出,像是会心的微笑,道:“有个孩子,很巧,我遇到了。”
一愣,而后苦笑。:“前孽终归逃走不了。”
……
距离青州郡不远的官道上,两匹快马正放纵奔驰,载着两位一身黑衣的男子,不停的挥动着马鞭,向青州郡奔去
满身的尘灰,破皱的衣角,略显颤抖的双腿,无不告诉别人,将人不知已经连续行了多少的路。可谓是,日夜星程。
“大哥,你可看清楚了?”其中一个略显瘦小的男子,满是疲惫,双眼里透满了焦虑恐惧之色。
点点头,“二弟,可还记得五年前在十万大山处程琼山下的激战吗,当时侯爷一战三,被人暗中偷袭,放了冷箭,右臂被箭镞穿过,时至五年而过,那到疤仍未消去,就在那里,我竟然看到……”话没说下去,脸庞不断抖动的肉块,倾诉着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大哥……”那消瘦男子满是惊惧。
“必须让公子知道。”被叫做大哥的男子道:“无论其中有什么……”
只是话还没说完,路两边突兀的响起一声嗖的声音,只觉咽喉一凉,再也说不出话来,双瞳睁得老大,双手紧紧握着咽喉处的箭身,倒下马去,不断的在地上抽搐。
“大哥……”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只是,当紧绷的弦声再次跃入人的耳际时,路上已是静悄悄,受惊的马匹早已跑的无影踪,唯有地上两个不断变凉的躯体,在抽搐,瞳孔不断散开。
脚步声响起,来到两个躯体身边,只见出来之人手持宝弓,浓眉大耳,双臂虬札般的肌肉极是惹人注目。
他微微皱眉,眼神透露出丝丝不忍,长叹一口气,而后离去。
着箭的瘦小男子本几乎没有光亮的瞳孔,待看到偷袭之人时,陡然爆发出一丝精光,本不断吐漏淤血的口角,突然发出一阵阵符音,奈何咽喉已被刺穿,根本听不清说些什么。
一只手指在地上晃动,像是再写字,山风吹起,砂石滚烁,扫乱的地面。
……
遥远的葬天原,军营主帅帐下,一个三十岁光景的男子一身铠装,头发挽髻,正坐在主位上,帐内除下面恭恭敬敬的站着一个太监装扮的人外,再无外人。
“王公公,现在可以说了吧,”那坐着的男子略显惆怅,道:“父皇的密信。”
“王爷,皇上他老人家的意思,难道您现在还不懂吗,”下面的王公公苦笑道:“哪有什么密信,我只是来宣读圣旨的。”
父皇准备干什么,他怎能不知,只是,他很为难,或者说,他不愿意这么做。
“王公公也在军伍中呆过,应该知道骑兵作战与山地作战的巨大区别吧,”男子满脸的苦意,“而且,本王虽征战北荒多年,但多是纵深穿插寻敌作战,十万大山处,本国的策略一直是被动防守,本王只怕……”
“王爷勿虑,这点皇上已想到,他老人家让咱家给王爷带来一封奏折,王爷一看便知。”说完,王公公从衣袖里掏出一个木匣,开口处有密腊封堵。
呈给那人,王公公恭敬退后,道:“王爷,您先看看,皇上说过,王爷一看就明白了,咱家先告退。”
…
看着手中的奏折,那男子陷入深深的沉思中,将近一刻钟,他才缓缓醒转过来,而后对天长叹,不过瞬间,国字脸庞充满了刚毅果决,他大呼道:“来人,击鼓升帐。”
轻轻收好那封奏折,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奏折,刺眼醒目的“平顺间惑”四字让他内心忍不住不停翻腾,不断的激起阵阵波浪。
……
冈邙交界处,一男一女正慢慢走着,浑身上下凌乱脏兮兮,长时间没有打理梳妆过的长发遮住了脸部,活脱脱两个乞丐。
“我们该去青州。”男子道。
“公子不在那。”女子回道。
“那我们现在去哪?”满脸的茫然麻木。
只是这次回应他的不是女子的声音,而是从路两边传来,一阵阵的邪笑,道:“去哪?到了我们浑天洞窟的地界儿,还想去哪,就是乞丐,也得给我剐蹭皮,小的们,给我抓上山寨去,奶奶的,在这苦等了三天,竟然遇到两个乞丐,最近正好山寨里缺下人,就你们俩了。”
随后,一阵惊呼惨叫声响起。
“大哥,这个娘们还挺水灵啊,我看换身衣服一定是个俊俏的小妹儿。”淫笑声响起,激的那女子不停大呼。
“哈哈,让我看看,”一独眼男子推开重帮兄弟,看看在地上瑟瑟发抖满脸惊惧的女子,伸出右手指,托住女子的下额,仔细的端详起啦,不过片刻,他内心大喜,果然眼前女子出落的很是俊俏,尤其是那股满是惊恐不停闪动的双眸,直让人看的心动,虽然刚才激烈挣扎中不小心裸露在外的皮肤皮肤黑了些,但,对于常年摸不着娘们的土匪们,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走,兄弟们,今日真是捡到宝了,把此小女子带上山,坐压寨夫人。”
…
“放手,你们放手…”奈何女子力量太过弱小,打在扛着自己的独眼男子身上,不过挠痒痒般。
“哈哈,不要徒劳了,今日过后,你就是浑天洞府的压寨夫人了,”那独眼男子放肆的笑道,一双脏兮兮的手不停的在女子大小腿上游走,让那女子一阵怒火攻心,而后晕了过去。
再次醒转,已是午夜,突然想起今日的事情,双眼还没有从迷蒙中回过神来,看到一男子向自己走来,她大呼,身子向后撤,直至退到角落里,双手不停的挥舞,焦惧的哭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也许女子奋力反抗起了作用,那男子向后退去,而后女子迷茫中仿佛听到那男子喊到:“孟先生,姑娘醒了,好像受了什么刺激。”
……
邙州相近的淞州,连绵八百里的邙山最东方的山脚下,一节草庐,一座清坟,一个孤长萧索的身影,一只疲惫的趴卧在地上哀鸣的老马,一曲尽是哀思的悠远笛声…
夏季鸣禅高亢,惊醒了多少沉睡之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