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荣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走在最后的略显单薄的身影,不由的一皱眉头,右手轻敲了下桌子,不过片刻,从后室走出来个人,正是史从司。
“一会,你站在门口,除了孙固孙先生外,不得让任何人进来。”荣王道。
史从司虽然大惑不解,但知道自己的主子现在心情不会太好,换了茶,躬身退到后室。
果不出荣王所料,不过半刻钟,孙固已出现在门外,小声对史从司说要求见王爷,史从司自恭敬迎了进去。
......
“孙先生,吾待你如何?”荣王看着下面站着的略显消瘦的孙固,温声道。
“王爷待我,如国士般。”孙固正声道:“王爷厚待于我,而我却未对王爷出过一谋一策,汗颜尔。”
孙固,隐川人氏,少时丧母,家境贫寒,父独育之,自幼好书,长伏于书堂外闻圣言,夫子知而任之,后成年,其父择其守田一方,其言:书生丈意气而行天下,何止于一方乎。其父无言久矣,卖于邻家,附依乡首,田钱给之,言曰:吾长闻贫不夺志,又言志存浩宇行于坎坷,泞则路长,诚不辞辛。让其离家求学矣。孙固跪伏父前,长拜不起,泣曰:本存父前,离难言孝。其父怒曰:身康无恙,何为难孝,其意咒乎,况长伏于此,志存几何?固再拜不起,其父拂然离去,三日而过,孙固不见其父,终明父意,祭母佑之,跪于门前,黯然离去。三载而过,其志不得,欲返故里,家书二字有言:安好。心生愧疚,后求闻天下,存高望远,其志铭矣。
孙固是荣王其母亲雨妃李如雨推荐给他的,这件事,本想想,该是让荣王非常高兴的事,可惜,当荣王去拜望母亲时,一曲《凤羽难寻》,让荣王内心如陷冰窟,失魂落魄而去。
此曲是风朝词曲大家彭文元根据上古神话传说所编,其好友琴师龙迎华弹奏,共同谱写了在琴史上极是有名的《凤羽难寻》一曲。
据传,上古年间,有一种族孔雀族,族中有一公主,叫美华公主,人如其名,美华公主极爱美丽,一身靓丽的羽毛,每天她都会洗的很干净,每次开屏,她都会去注视观看者的目光,那种被美艳惊呆的眼神,让她很是满意,直至遇到一位来族中商谈事宜的智者。虽然她从智者眼中看到了赞叹,但并没有过多的惊讶。等智者快要离开时,她找到智者,问道:“尊敬的智者,难道我不是最美丽的吗。”智者笑道:“公主确实美丽不可方物,但我见过更美丽的。”“在那?”美华公主急问道。智者满是怀念的说道:“在厄难森林里。”而后智者离开了。
后来,美华公主不经父母的同意,偷偷的飞向了厄难森林,去寻找传说中最美丽的羽毛,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厄难森林,里面充满了太多的未知与危险。而后的故事,有两个版本,一是美华公主并没有找到,一是找到了,是早已消散天地间的种族凤的羽毛,但两个版本的最终结局都是,美华公主迷失在厄难森林里,再也没有出来。
荣王明白,雨妃弹奏这首曲子的用意,但他不想放弃。
所以,荣王总是有意无意间冷落孙固,已高礼待之,出谋划策之事却是很少与孙固商议。
孙固也明白其中缘由,以往其在荣王府中甚为低调。
......
“孙先生,这次之事,我看先生像是有话要对本王说,不知先生想说什么?”荣王虚礼示意孙固坐下。
“王爷,某今日是特来向王爷道别。”孙固没有坐下,道。
“这是为何?”荣王略惊,道:“孙先生可是觉得王府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孙先生但请明言。”
“王爷,王府对孙某照顾甚佳,只是某去意已定,还望王爷成全。”孙固道。
“可是,母妃那边?”荣王皱眉,而有舒展道:“先生既然去意坚决,本王也不过多强留,只是,容本王禀告了母妃那边再走不迟。”
孙固凝视了高坐在上面的荣王一眼,而后低头,道:“多谢王爷成全,雨妃那边,王爷勿虑,这是雨妃早就答应某的。”
“只是,临走之前,某还想对王爷多说两句,还望王爷容听。”
“先生请言。”
“某之所以来王府,想必王爷早就想的明白。”孙固看着荣王,面无表情的说道。
“......”荣王面色略微尴尬,微微一笑,并没有搭话。
孙固没有接着这个话题,道“不知王爷对太子作何评价?”
“善良忠厚,温和有序。”荣王想了会,道。
“王爷如是想,某来王府无愧已。”孙固道:“只是,太子被废之日,不久矣。”
“休得胡言!”荣王站起身,指着孙固,眼神微眯,厉声道:“太子乃国之延续所在,岂容你在这大放厥词,胡言乱语。”
一直守在外面的史从司闻听到动静,不由的暗暗紧张起来,他没听见荣王跟孙先生所谈何事,两只尖尖的耳朵竖了起来。
孙固像是无视荣王般,他接着道:“太子性情敦厚,待人宽容,善听纳言,要说缺点,就是偏听偏信了些,但若有贤臣良将辅佐,极有可能成为一代贤君,谱写一曲君臣共治天下的佳话,只是......”
荣王下意识的往前倾了倾身子,双手轻轻的握紧了扶手.....
“某在王府已呆三年有余,借王爷之阶,才得有如此机会,观国之政务,思国策之量,实乃人生一大益事。”
荣王微不可察间皱下眉,轻吐压在喉咙里的气息,待脸色平常,眼神却闪过一丝寒光。
“国之本,在于万民,在于朝廷,在于储君,在于皇上。国本运行,在于天下州官乡首。在王爷这,某说句大不敬的话,固一直在观察影响国本的当朝大臣们和众皇子以及当今......圣上!”
荣王此刻没有过多的反应,而是一脸玩味的看着桌子上的茶杯,“依先生看来,当朝影响国本的大臣们都有那些。”
“大皇子平昭王(程允昭),太子(程允旭),荣王您(程允永),横齐王(程允固),太尉大将军风烈,宰相季文侯彭尘,镇北王秦扬仕,岳王侯岳成谦,黄龙卫大统领蔡元厚,苍龙卫大统领罗北成,御林卫大统领程嗣延,铁卫大统领赵坎离,南都机要大臣百林侯任佑用,九司殿前总领大臣葛骅及北都的卫王(当今皇上程启圣的亲弟弟程启言)。”
荣王点了点头,孙固所言的这些人,确实都能影响国本。他还知道有两个人能影响,只是孙固没有说,他也不点明。
“这些当朝大臣,都能影响国本,但也只能影响,另外有一股可以威胁甚至是混乱国之基的势力,不知王爷是否想过。”
荣王闻言内心一惊,但脸色变化仍在内心掌握中,先是疑虑,而后沉思,继而困惑,变幻不定,内心却犹若波涛海浪。
“荣王睿智,想必已想的明白。”孙固平声道。“今日固离府,有几言想对王爷说,若王爷觉得无意义,就当风言刮过尔。”
“先生请讲,吾定当洗耳恭听。”荣王整肃神情,凝重道。
“第一,正如梁先生所说,这次事件影响过大,岳成谦脱不了干系,恐南都总理及西方战线统帅之位难保,若接替其统帅之位的是蔡元厚,南都总理是百林侯任佑用,王爷莫要上辨罪的折子,而是上请罪的折子。第二,请罪,请何罪,举人不当之罪矣,过大小,决在于圣上一人,王爷莫要担心。第三,若皇上责罚王爷,去南都或北都驻守,王爷就算顶上也不要去,最好由雨妃出面,若雨妃为王爷在皇上跟前说上几句,王爷之过无非罚俸闭门思过,第四,数月后,该是与镇北王秦家誓盟之日,王爷定要谋得此个差使。出使北方,另外以看慰小世子为名,在北方呆上半年,看朝堂局势发展,继而决定以后策略。”
荣王站起身,向孙固行了一礼,肃然道:“先生嘱咐,吾定当遵从,只是其中有不明白之处,还望先生指点一二。”
“王爷请讲。”
“岳王侯被罢免后,去往何处。”
“固猜测,恐去北大营任副帅一职。”
心跳,荣王接着问道:“以往誓盟之事,一般都是太子去,今年本王若求此职,会不会引父皇内心不满,太子不乐,众臣妄猜?”
“圣上心意,固不敢任意揣度,太子乐与不乐,在于王爷理与不理,至于众臣,圣上明意王爷去,乱猜无妨。”
荣王闻言,心脏更是砰砰乱跳,他接着道:“就算我去了北方,半年过后,再该如何行事?”
“固不知。”孙固略微有些黯然,道:“王爷,早年某来王府,是为报雨妃救我父之恩矣,雨妃之意,固知,王爷也知。沉沦卧伏醉迷离,何处障目不知休,梦绕云隙忘却尘,终负一生论古音。王爷,多多保重,固去也。”
背影单薄萧索,引得一声叹息。
.......
“王爷,宫里传来消息,岳王侯的请罪折子已被批了,让岳王侯归府待参,另外,小侯爷祭龙已到府中,王爷现在是否要见他。”
“本王今日乏了,不见也罢,领着他去见见华妃吧。”
“是......”
满堂无声,微余一双复杂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