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堇感觉自己呼吸十分困难,她想张口,却根本说不出话来。她看到师父身后的大师姐,搬起一个花瓶朝师父的头上砸了下去。
哐当!李长歌倒在了地上,苏小堇也终于得到了空气。她大口地喘着气,用感激又疑惑的眼神看着李九安。
李九安却走近苏小堇,用手捂住苏小堇的耳朵,然后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鸟叫声。鸟叫声迅速划破长空,传遍了整个小梁山。
苏小堇虽然被捂住了双耳,可依然被那尖锐的声音震得有些发晕,她趴在地上,有些气息不稳。
李九安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漠:“我的修为低师父太多。若用修为攻击他,只会刺激师父,让他更加入了魔障。十二,你不该刺激师父。”
苏小堇刚想开口解释,却被匆匆进入房间的妖打断了。
伍兴和朱圆圆是最早赶到的,他们同时走进了房间。看到倒在地上的李长歌,朱圆圆捏了李长歌手腕在把脉,伍兴则听李九安讲述整个事情经过。
未等李九安全部说完,阮昔樟就迈了进来。
阮昔樟、伍兴、朱圆圆都默不作声地注视着苏小堇,苏小堇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她似乎比先前还要喘不过气来。
“十二,现在山主和长老们都在,你把你为什么进入后山,和之后的来龙去脉都全部说一遍吧。”李九安其实并不太相信苏小堇会做杀人夺丹的事情,但是苏小堇这次修为晋升确实太快,李长歌又入了魔障,李九安一急便无法去理顺这其中关系了。于是她只能向山主和长老求助。
苏小堇此时才有些顿悟过来,师父和大师姐都是怀疑自己做了杀人夺丹的事情了。她第一次渴望亲情,却又被给予亲情的对象亲手打碎这种期待,苏小堇此时真切感觉到自己从未有过的伤心。
她一边流着泪,一边把自己被一张纸条所骗,去了后山及之后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苏小堇这次没有半点隐瞒,就连白妍安变成了半人半树的形态,她也毫不遮掩地说了出来,却不想李长歌已经渐渐苏醒。
苏小堇看到她平日和善的师父,对自己露出那般痛恨的眼神,若不是被朱圆圆压着,似乎马上就要扑过来杀了自己。李长歌不停地喊着:“不可能。不可能。妍安不会变成这样。”
苏小堇露出脖颈上的疤痕给面前的众妖看:“听到我喊师父和师姐的名字后,师母没有吃我,她只是吸了我的血。但是吸血似乎压制不了她的痛苦。她没过多久,就又有些透明和难受。”
苏小堇说到白妍安临终前说要自己喊她做娘的时候,心里很酸涩。为什么苏小堇能喊出那句娘,不仅仅是因为苏小堇觉得这是白妍安的临终愿望,更是因为,从来没有感觉到过轻轻的苏小堇在李长歌和李九安身上感觉到了亲情。所以她能喊出口。
听完苏小堇的话,朱圆圆先开口说道:“后山我们都已几百年没去。入门试练,都是花逸和傅宁光他们去跟着去的。山主,不如唤花逸、傅宁光、苏源武这些小辈来问问。”
伍兴见苏小堇小小的缩在那一块,脖子处还有干涸的血迹,脸上也是湿润的泪痕,他忍不住又想起了自己的大徒弟——宋依依:“山主,我们要不一起去后山看看?谅这小狐狸也不敢撒谎。”
阮昔樟看了李长歌半晌,又看了看苏小堇、伍兴、朱圆圆和李九安,他的目光最后依旧落回李长歌身上:“长歌,如果让你知道了白妍安的死因,你是不是就能放下?”
李长歌闭上眼睛,不愿意回答。
阮昔樟又对苏小堇道:“小狐狸,我这有面前尘镜,能照出你身上内丹的变化前尘。你敢不敢跟我去照一照?”
苏小堇点点头,她对着阮昔樟拜了拜,眼睛却盯着李九安:“山主,若是师父受不住,我希望能让我大师姐同去查看,小堇不希望和师父、师姐都生了间隙。”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苏小堇心里很酸涩。她突然很庆幸,自己能被选中去凌波城。也许她就只适合这样的路程,独自走,独自前行,独自面对。
李长歌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他明白自己很大可能误会了苏小堇。可是此时他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白妍安,他无法接受自己等了几百年,还是一个阴阳相隔,因此他紧闭着双眼,不肯应答。
李九安见李长歌这般神色,自然也不放心离去。于是苏小堇便跟着阮昔樟、伍兴、朱圆圆一起出了院子。
到了阮昔樟的院子,阮昔樟将前尘镜悬于空中,镜子照到苏小堇身上:白妍安出现在镜中,她笑着摸了摸苏小堇的头,从胸口取出一颗红色的内丹,用手擦了又擦,直到把内丹擦小,小的只剩下雪白的一颗,才将它放入苏小堇的体内。
镜中的白妍安笑着伸手去摸苏小堇:“小东西,他既然瞒着我收了一个孩子。我也要收一个。你叫我一声娘吧,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谢谢你陪了我那么久。”
镜中的白妍安化为尘埃的那一瞬,镜面也灰暗下来,这段前尘已经显现完。
阮昔樟将镜子拿到手中,与伍兴和朱圆圆商讨:“其实还可以往前追溯一些过往,比如这颗丹最早在哪里,后面怎么到了白妍安手中。但是,我认为长歌家十二徒弟清白已经能够证明。你们觉得呢?”
伍兴犹豫了一下,他推了推朱圆圆:“圆圆,这说不定能看到大师兄和白妍安的过往,我们看看吗?”
朱圆圆却冷着一张脸道:“我没兴趣。山主,我去把结果告知大师兄。”
阮昔樟点点头,跟伍兴也摆了摆手:“你跟圆圆一起去吧,长歌恐怕一时间难以接受,九安估计制不住他。”
苏小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本想等阮昔樟离去,就自行离开,却不想阮昔樟朝自己摆摆手。
苏小堇走近阮昔樟,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山主。山主的长相胜过小梁山任何一妖,但就是他太过于美,大家都不敢生出半分亵渎的念头。
苏小堇亦步亦趋地跟着阮昔樟在园内走着,她心情有些忐忑,但是又忍不住自嘲:今天已经够糟糕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阮昔樟在桃树边停下了脚步,他看着光秃秃的树杈问苏小堇:“长歌家十二,你见过四季常开的花吗?”
苏小堇不明白山主为什么突然会问自己花,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来小梁山前,我一直在青丘,见到的花很少。”
阮昔樟轻轻地笑了笑,微风从他身侧拂过,吹得他的长发轻轻摆动,苏小堇看着眼前的山主,产生一种错觉:是不是越接近大道,妖就不再为妖,而是带上了仙的气息。
“长歌家十二,这次你去凌波城要记住:妖与人之间的联盟不过是暂时的。”阮昔樟见苏小堇眼神充满了疑惑,便稍微往详细解释了一二,“就在百多年前,妖与魔才是联盟,因为那时候独大的是人界,他们拥有唯一一个进入了渡劫期的修士。而如今,魔界才拥有最强者。”
苏小堇有些明白过来:“那个人族的修士渡劫失败了吗?魔界现在拥有了渡劫期的魔?”
阮昔樟垂下眼眸,看不清楚神情:“禾月真人渡劫失败后的百年,三界势均力敌,各自为政。但是在寻找禾月的洞府宝藏时,我们妖族的白柳和人族的秦然真人都身陨了。只有魔界的四长老安然出来了。”
“白柳是练虚大圆满修为,而秦然也是洞虚大圆满修为。他们离大乘都只是一步之遥。但魔族的这位四长老之前却是真正的名不经传,连真实姓名也没有流传出来。”阮昔樟将视线落在苏小堇身上,“所以,长歌家小十二,要是遇到危险,不要太拼命呀。指不定我们什么时候就又跟魔结盟,跟人族为敌了。”
苏小堇点了点头,正要感谢山主。阮昔樟却突然蹲下来,他颇为专注的看了苏小堇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摸了一下,又摸了一下苏小堇的头。
“长歌家小十二,你还没有动过情。所以无法理解,确实有那么一部分妖,他们的爱情凌驾于亲情之上。即使是孩子与爱人之间,他们首先选择的依然是爱人。”阮昔樟顿了顿,又继续说。
“所以,不要怪你师父。他只是更在乎他的爱情。而不是对你没有毫无感情。”
苏小堇抬起头,看到阮昔樟十分温柔地看着自己,那种眼神就像白妍安承认自己身份后,再看自己的眼神,长辈看晚辈的眼神。
苏小堇感觉阮昔樟的手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他用手摸着她的头,她能感觉到他传递过来的安慰。苏小堇趴在阮昔樟的脚边,感受着阮昔樟掌心的温暖,她有些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