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堇感觉自己被拖倒在地上，身子一路从泥土上滚过，从石头上撞过。她被撞得七荤八素，也不知道自己被拖了多远，才感觉到自己终于停了下来。
她感觉到一只手从自己的脸上摸到了她的脖颈处，又从脖颈滑到身体，还有尾巴。
“是一只狐狸吗？”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小堇看不清楚对方，她只能感觉到对方是人形：“是。我叫苏小堇。”
“那你能告诉我，你是什么颜色的狐狸吗？”从声音听上去，这是一个温柔的女子，她的声音很软，有一种糯糯的感觉。
“我是一只白色的狐狸，一条尾巴的那种。”苏小堇心中很是忐忑，但此时情况却是敌明我暗，而且对方应该是化形期以上的妖。苏小堇一边乖巧地回答，一边用尾巴轻轻地扫周围，感受周围的环境。
“我都很多年没有见过狐狸了呢。雪白的毛团，真是可爱呢。”女子的声音带着些许期待，还有好奇，“你说你是一条尾巴的，还有几条尾巴的不成？”
苏小堇点了点头。
半晌过后，女子有些不快地问道：“小东西，你怎么不回答我？”
苏小堇突然意识到：对面的女子也看不清自己。苏源武跟她说过，修为到了妖丹期以上，便不受后山结界影响，能够视物，也能听声。那么现在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她失明了。另一个就是，她不是妖，而是真正的人。
苏小堇有意试探：“对。我们狐族有一尾的、三尾的、五尾的，还有九尾的狐狸。以后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苏小堇很忐忑地等待对方的答案，她感觉那只手又伸在自己的头上，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毛，然后是轻微的叹气声：“我也很想出去看看，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你是人，对吗？”苏小堇想，既然这女子不是瞎了，那么她就只可能是人了。可是如果是一个凡人，如何会留在小梁山的后山山洞中呢。她又是操控了什么把自己拖了进来。
“呵。”女子发出轻微的笑声，那笑声显得十分悲凉，这种悲凉让苏小堇感觉到很熟悉。这种绝望的气息苏小堇在李长歌那里感受过。
“我也不知道我还算不算是个人了。很多很多年前，我是个人。可是我却没有人的双脚。”
苏小堇感觉到周围突然亮起来，她看到一个令她难以置信的情景。
一个长发的女子，她拥有如花的面容，她的双臂细长白皙，她的胸脯饱满，她的腰身纤细，可是腰身以下是树枝，全是蔓延开来的树枝。而光亮从她的胸口发出，她的胸口隐隐可以看到有圆圆的东西。
女子伸了手将苏小堇压到自己的胸口，她笑着对苏小堇说：“你听，这里再也没有了心的跳动。如果我是人，为什么又没有了心呢？”
苏小堇感觉到女子的手在自己的脸上不停的抚摸，她总感觉对方身上正隐隐散发出暴戾的气息，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小东西，你怕什么呢？”女子笑了起来，她长得极美，长发乌黑，双眸如黑珍珠般闪亮，红唇鲜艳。
苏小堇看着面前的女子摸了摸她自己的胸口，又将苏小堇的爪子按在了那里，那女子对着苏小堇笑得十分妩媚：“这里，不是人的心脏，而是，你们妖的内丹。”
苏小堇咻地一下收回爪子，却看到那女子的眼神开始有些癫狂，女子的声音也不再那般温柔软糯：“我，原本是一个人。现在却要靠你们妖的内丹才能活下去。我那么地恨妖，可是我却做着跟你们妖一样可憎的事情。”
苏小堇感觉到女子突然紧紧盯着自己，她听到对方一字一顿地说：“靠踩着别人的生命活下去。”
苏小堇感觉对方的眼神让她十分害怕，她拼了全力，用尾巴甩开对方的手，向山洞外冲去。
可是那女子的脚，也就是那些树枝迅速地伸展开来，将苏小堇的每一只爪子都紧紧缠住，将她一点点的拉了回去：“小东西，你跑不掉的。陪陪我吧，我暂时不需要内丹，我会让你多活些时日。”
苏小堇被关在这无日无夜的山洞里，只是那女子偶尔会让心口亮起，苏小堇能看清她的样子。可是那样的人形树身，苏小堇宁愿看不见。
黑暗的时候，看不见，光听着对方的声音，苏小堇似乎也不会那么排斥与害怕，她会更为顺畅地回答女子的问题。告诉女子，山外的世界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妖族的修行又是什么样子的。
偶尔，一人一狐还会起些争执。
“哼。你说你们族里的狐狸，都会遵守族规。那是因为没有遇到巨大的利益诱惑，在利益面前，又有几个能真正忍得住。”女子总是这样不屑地挑刺苏小堇的话语。
苏小堇也不甘示弱地回过去：“这是当然。妖不能忍，人又能吗？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好不过谁。”
有时候，女子也会问些苏小堇根本不想回答的问题。
“你们狐狸是怎么长大的？”
“就这么长大的。”苏小堇的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
女子却愈发起了兴趣：“我是问，你们狐狸，又没手，怎么带大小狐狸的？”
“大狐狸可以用嘴巴叼了东西给小狐狸吃。而且修行到化形初期后，就可以化为你们人这样，有手有脚。”苏小堇不明白女子作为一个人，为什么总对他们妖这么感兴趣。
“那你呢。你的爹娘是不是已经化形了。”女子好奇地问道。
苏小堇却不肯回答她。这些时日相处中，苏小堇不是没有尝试过逃跑，可是每次都被逮了回来。她原本以为自己很快便会被吃掉，可是后面她却发现，对方有些寂寞。
“小东西。”女子伸手戳了戳苏小堇，她正要恐吓苏小堇几句，却突然收回手捂住胸口。
苏小堇看到周围又亮起来，女子的胸口的光如烛火般有些跳跃。在这忽明忽暗的光亮中，苏小堇看到对方的脸色似乎越来越苍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