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搁了一小碗辣椒面,她舀了满满两勺拌进碗里。重华:“你这么能吃辣?”鹿儿:“还好吧。不要钱的,你也来点。”见重华摇手,也不勉强,不料一个喷嚏,辣椒末子飞进眼,赶紧拿袖口揩眼,越揩越辣,急切之下随便抓住旁边什么人的胳膊求“帮忙吹吹,赶紧的”。那客人倒也热心,一只袖子被扯住,弯下腰,空着的那只手便来抻她眼皮,不料嗳哟一声,火烫般缩回去,依稀听得重华淡淡冷冷的声音:“我来。”
他很不习惯这般照顾人,捧着她的脸看半天,仿佛不知如何下手。鹿儿一只眼紧闭,又辣又疼,呛得泪水直流,另只眼勉强眯缝着,却听得重华轻轻笑了一声,似在笑她贪这不要钱的小便宜,致有此祸。
好哇,鹿儿猛然醒悟,气呼呼一把推开了他,真想咬他手一口。他还是他,冷漠的怪物,毫不关心别人,专门欺负她这种没心眼的……心里正气急败坏地数落,不防一声“别动”,重华清凉的手指落上她的眼皮,又轻轻抚过,好舒服啊……
“好了,谢谢呵。”鹿儿躲开了他的手。“不用。”重华淡淡地,“以后别在暗地里骂我就好。”无视她的脸发白,继续淡淡道,“想骂就大声点,这才像你。”这你也知道,鹿儿悻悻地吞了口唾沫,继而疑惑地瞧他,“对了,方才我要说什么来着?”重华:“我怎么知道?”鹿儿想了又想再想,失望地:“忘了。都怪你,叫我吃这个吃那个,不晓得我肚里一撑就搁不下别的东西吗?”重华:“……”鹿儿嗝了一下,“喔唷吃撑死了,你见多识广法力无边,赶紧帮我想想,看这会再吃点什么好?”重华:“你还吃?”鹿儿特诚挚地:“吃点别的化解下……化解下……”
吃饱就容易犯困,瞌睡虫爬上脑门,使劲摇头也打发不走,依稀听得个熟悉的声音嘟囔:“属猪的?”她想驳,无奈眼皮越来越沉重,不一会儿便蜷在椅子上睡着了。
一缕凉风钻进鼻孔,鹿儿打了个喷嚏,醒了。满天星光熠熠,有那么一刹那怔忪,第一反应是睡得好香,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第二是正坐,不,是躺着看星星,难道身在客栈,但这里的房子怎么没有顶?接着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躺在榻上,不过脑袋下搁的并非枕头,而是两个人正缠在同一张榻上,重华盘膝而坐,自己的脑袋正正搁在他腿弯上。
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撑着想爬起来,不料榻边狠狠歪了一歪,猛然倾斜,吓得她疾忙双手捞住他腰,脸也贴了上去。
原来这张轻榻横在某户人家的屋顶,简直太有创意了,令她只想说“兄弟佩服”,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浪漫,据说有些人很少制造浪漫,一旦浪漫起来,却是丝毫不逊于任何人的……只听重华淡淡道:“你睡得太死,叫也叫不醒,这儿清静些,就把你搬来了。”
谁说清净的,下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听声浪是一对小夫妻,像新婚不久,男人想要换个新鲜花样儿,女子害羞,扭捏着百般推脱。鹿儿暗暗“呸”自己不害臊,夜半三更偷听人家闺房之乐,觑眼重华,他倒是一派镇定,平静得没什么表情,瞧见没,这就是处变不惊,万事只在谈笑间的气度,鹿儿不禁心里的佩服更加深了一层。
佩服归佩服,毕竟这般浓情蜜意的剧情少儿不宜,她装不来止水不波,扯了扯枕头的衣袖,“走吧。”重华低头看看她,上半身象征性地抬了抬,没动,“被你枕了半天,腿麻了。”啊,莫非神仙也会腿脚不利索,她不大信,暗暗伸手在他足背上掐了一把,果真没什么反应,频呼糟糕,难不成要我背你下去,这可是个高难度技术活儿。
心思似被看穿,听重华淡淡道:“没什么,捶捶就好了。”鹿儿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这个简单,就当自己仍在景腾宫为婢,捶捶就捶捶。不过这活她没干过,怕拿捏不好劲道,先挠痒痒似的在重华腿上轻捶数下,见他没什么反应,放心大胆起来,捏紧了拳头开始乱擂。
重华“唔”了一声,“照你这么个捶法,只怕活血不成骨头先断。算了,推拿一下,也许能好。”
推、推拿?这她更不拿手,嘬了嘬牙,硬着头皮胡乱在他腿上揉捏起来。触手处肌肉硬硬的坚实,且富有弹性,让人不禁联想到某一类跑起来虎虎生风的猛兽,听说虎骨行情看涨,皮子价钱也水涨船高,要是能逮到传说中的白虎就不得了了……这么个大块头,可惜是个仙,不然全身都是宝哇……
“白虎?流音宝苑养着几只。”尽自她心猿意马,重华的声音温温淡淡响起,“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更凶暴一点。你想看么,”抬眼打量了她一下,“这副身板,够不够它们填牙缝呢。”
鹿儿倒吸一口凉气,宛然巨大的阴影就跟随在身后,赶紧收回她的春秋发财梦,也顾不上问流音宝苑是什么地方,勉强干笑道:“不不,我还是别看了,保命要紧。”